顫抖。
沈亦星開始顫抖，從指尖、手指、手掌、手腕、手臂、肩膀、到整個身體，連抱住戚仲翔都沒有什麼力氣。黑色的西裝外套看不出血色，但是裡頭的白色襯衫，卻已經被血染濕了，戚仲翔無力撐起自己的身體，沈亦星抱著戚仲翔，頹然坐在地上。
那張一向霸氣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連嘴唇，也都是死白死白的，沈亦星顫抖著手，去碰觸戚仲翔的臉。
「…沒關係，救護車來了…」
對、救護車、他怎麼忘了叫人幫忙！
沈亦星轉頭大叫，「救護車、快來人啊、救護車！」
話才說完，手就被戚仲翔給握住了，沈亦星回頭，戚仲翔的臉上，壓抑著極大的痛苦。
「亦星…」
「噓、別說話、別說話，醫生來了…」沈亦星像是在哄一個小孩一樣，撫摸著戚仲翔的臉，輕聲細語的說，後頭的急救人員忙著喊沈亦星：「先生，快，讓我們幫他急救！」
沈亦星這才驚醒過來一般，他連忙想幫著將戚仲翔抬起來，沒想到戚仲翔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抓住他，硬是不讓他起身。
「仲翔！」
沈亦星著急的大喊，都什麼時候了還…
「…我…」
火熱的疼痛模糊了戚仲翔的意識，可他心裡想著更重要的事情。
也許是因為離死亡那麼那麼近，也許是因為那種再也無法與心愛的人相守的恐懼，讓戚仲翔急著想把話說完、偏偏又說不完全。
旁邊急著想救他的救護人員讓戚仲翔煩躁，雖然身受重傷、瀕臨生死關頭，饒是聲音微弱，還是無法減低語氣裡頭的霸道。
「滾開…」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沈亦星簡直要被戚仲翔氣瘋，他想不顧一切的將戚仲翔搬上擔架，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卻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沈亦星又急又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戚仲翔很堅持的握住他的手，隨著血流，感官都模糊了，連說話，都不太能夠控制。
「…星…」
「什麼？」沈亦星連忙俯身、附耳在戚仲翔唇邊，想聽清楚他說什麼，救護人員在一旁待命，隨時要把人送上擔架。
「…我…星…」
「你說什麼？」沈亦星急得眼淚都要忍不住掉下來，戚仲翔用盡全身的力氣，就算要死、也要把他想講的話說出口。
「…願意…我、亦星…你…願意原諒我…嗎…？」
「…仲…翔…？」
戚仲翔好不容易說出口的話，讓沈亦星楞在當場，他、他記起來了？
他……記得……？
過大的震驚讓他忘了要回答，緊繃在懷裡的壯碩身軀，突然一軟，戚仲翔在沈亦星懷裡閉上眼睛。
「先生！請讓我們急救！」這難搞的傷患總算是失去意識，終於可以讓他們急救了…
「仲翔、仲翔！」
沈亦星心裡一片混亂，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無法思考，戚仲翔閉上眼睛了、他閉上眼睛了…
他抬頭慌亂的想尋求幫助，幾個救護人員已經七手八腳的將失去意識的戚仲翔抬上擔架，沈亦星顫抖著雙腿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沒了站的力氣。剛才被醫護人員帶到一旁、迅速做了檢查、確定沒有受傷、只是受到太大驚嚇的沈亦妍，站在一旁，望著自己的哥哥。
從來沒看過。
從來沒看過星哥哥會有這麼…驚慌失措又無助的表情，也從來沒看過他…那麼害怕、恐懼、不安。
腦子裡頭來不及思考，小女孩已經走近哥哥身邊，伸手去扶沈亦星。
「小妍…？」
「我們…跟他一起去醫院…」小女孩從來沒見過那麼多血，血腥味濃厚撲鼻，讓人相當不舒服，可是小女孩發現，哥哥蒼白的臉上，隱隱有淚痕。
哥哥…還哭了…
「小妍…」
沈亦星現在無法有多餘的心思去感動，他現在滿心滿腦，都是戚仲翔怎麼也要說出口的那句話。
亦星，你願意原諒我嗎？
這下他總算是明白了，總算明白了，這些日子以來戚仲翔的奇怪行為、說話方式還有思考模式。
他什麼時候記起來的？
沈亦星以為自己會永遠帶著這段痛苦的記憶生存，他以為他永遠無法忘記、永遠無法放下，那是多麼令人難堪的場面、那是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的屈辱？
一個這樣的男人，一個曾經帶給他這樣痛苦、甚至奪走了他父母的男人，如今躺在血泊裡，瀕臨生死關頭，卻只記掛著這句話。
你願意原諒我嗎？
沈亦星原本就已經不夠紅潤的臉，現在更是一片死白，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顫抖。在跟著救護車到醫院的路上，季曉陽打了戚仲翔的手機給沈亦星，說是醫院已經安排好醫生，也已經聯絡了經紀公司，一直到下車，立刻有一個醫療小組在門口迎接，將戚仲翔直接推到特別手術室裡頭。
沈亦星在手術室門口被擋了下來。救護車上，戚仲翔因為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了好幾次，都被急救人員給救了回來，沈亦星只能緊緊握著沈亦妍的手，像是尋求唯一的支持一樣。
剛才的喧鬧，彷彿一場夢。特別手術室的外頭，除了沈家兄妹，沒有別人。
沈亦星坐倒在離手術室門口最近的椅子上。
自己，應該是希望戚仲翔死的。
就憑他這樣的欺騙、侮辱自己，就憑他這樣的奪走自己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戚仲翔是該死的。
為什麼一切一切理所當然的想法念頭，卻在看見他沒有血色的臉的那瞬間，全都不見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
他說了，亦星，你願意原諒我嗎？
我願意…原諒他嗎？
沈亦星痛苦的閉上眼睛。
恨一個人容易、還是原諒一個人容易？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沈亦星竟然怨恨起戚仲翔為什麼要說『你願意原諒我嗎』，為什麼他不能直接說『原諒我』？
如果自己答應了，是不是表示他過去經歷過的一切痛苦、都會隨著自己的願意而煙消雲散？
他願意嗎？
他願意嗎？
那麼他所受的痛苦又算什麼？他所掙扎的、所堅持的又算什麼？
「…你憑什麼…」
「哥？」
在安靜無人的等候室裡，沈亦星緊握著手，低聲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沈亦妍好擔心哥哥的狀況，小女孩急急的問。
「你…憑什麼問我願不願意原諒你、你憑什麼！」
沈亦星突然朝著手術房大吼，把沈亦妍嚇了好大一跳，從來沒有聽過、也從來沒有看過哥哥這種吼叫、這種失控的態度。
「星哥哥，這裡是醫院…」小女孩緊緊抱住哥哥，在這種時候，親情凌駕了所有其他的感覺，那是一種相同血液的依存感。
「他…在裡面加油，我們在外面…幫他加油…」
小小的年紀，雖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狀況，單單靠著一股想安慰、想支持哥哥的心情，小女孩輕聲說。
眼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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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要是再拖下去，這個故事要破八萬字了…
很認真的考慮要不要用番外篇的方法寫下去…
小星的心情居然比少爺更難寫，這讓我不禁想掐死小星，
乾脆我也讓他死一死好了。
貓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