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碎卷‧番外

Posted: 16th 10 月 2019 by catatnight in 同人, 羽碎卷, 陰陽師 /博晴

於是‧燦爛著的不單只是──

 

天還沒亮,源博雅已經打理好自己,準備要出門了。

前幾天已經跟晴明約好,說今天兩人都有空,天氣又很好,趁著櫻花還沒謝,不如換個地方喝酒。

雖然一天到晚往晴明家跑,和晴明對飲這件事也幾乎天天在做,但只要想到能和晴明兩個人單獨出門,不為了解決事件也不為了其他,就單只是為了要找個兩人都感覺心曠神怡的地方喝酒,對博雅來說,不知道怎麼的,就一直讓他心跳不已。

究竟在期待,或者緊張些什麼,博雅也說不上來。

順著一如往常的路線,博雅邊欣賞著日出的景色,邊往晴明家走去,只要是到晴明家,博雅是很少會坐車、也很少會帶隨從的。

該說是想享受這種…見面前的期待感覺…?

晴明的宅邸大門,也同樣一如往常的敞開。看著門邊雜草都已經長出來的模樣,博雅已經可以想像裡頭那所謂的「庭院」是什麼樣子,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仍然一如往常、乍看之下雜亂無章的庭院。

春日將盡,遍地盡是被風吹落的各式花瓣,雖然宅邸主人似乎從來不整理這個庭院,但博雅卻對這個庭院莫名的相當喜歡。

彷彿容納了天地四方的廣闊,於是四季更迭,一目了然。

草叢窸窣了幾下,博雅本能反應的轉頭看,看見兩隻松鼠玩鬧似的由草地一路竄上一旁的大樹,那該不會又是晴明的式神什麼的吧…

博雅邊想,邊走上了他閉著眼睛都會走的長廊,木質地板絲緞一樣的光滑,只要順著這條長廊走到盡頭,就是自己總是會和晴明對酌的地方。

遠遠的,博雅就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用一種詭異的姿態倒在長廊上,他奇怪的更走近一點,才赫然發現那個白色影子不是別人。

「晴明!你怎麼回事、怎麼了…」

晴明不單只是倒在長廊上而已,他的頭整個掛出走廊外,在半空中晃蕩,帽子雖然還戴在頭上,不過那種模樣嚇壞了博雅,博雅連忙撲上前,想知道晴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果然雖然他身體已經復原的差不多、但自己也不應該因為他說沒問題就…

博雅邊懊悔著邊急忙去探看晴明的情況,才低下頭,就讓晴明一把整個人往下扯。

「唔…」還來不及喊出聲,已經讓晴明拉著仰倒在長廊上,用一種和晴明相同的姿態,倒掛在走廊邊。

「晴明、你…」

「噓…」在上下顛倒的視線裡,博雅驚魂未定的看著晴明朝自己眨眼,白晰的指尖點在他那雙紅豔豔的嘴唇上。

那副姿態,幾乎讓博雅看得痴了。

……什麼嘛,原來沒事……

「那裡…」晴明在成功阻止博雅繼續發出聲音之後,才指了指自己一直看著的方向,上下顛倒的姿勢,雖然讓博雅覺得有些頭暈,但他還是聽話的朝晴明指著的方向看去。

本來以為有些什麼特別的景象,但博雅努力的看了許久,晴明一直在看著的,就是他自己的庭院而已。

「…那裡…有什麼東西嗎?」

博雅看來看去,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一旁看得很專心的晴明。晴明眼波流轉,像是瞪了博雅一眼,然後才一個翻身坐直了身體。

看晴明翻身坐起來,博雅也才跟著坐好。恢復了正常的坐姿,頭還因為剛才的倒掛暈著,讓博雅有點不舒服,而晴明卻像是完全沒事一樣。

「吶,博雅,我問你,剛才你看到了什麼?」

晴明扶好自己的帽子,才一如往常的靠在他習慣靠著的柱子邊問。博雅摸摸下巴,「就是你的院子。」

「還有呢?」

晴明挑了挑眉毛再問,博雅困惑的轉頭,視線範圍裡的庭院,並沒有什麼特別,落葉、落花、各式自己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青草與其他植物。

「……松鼠?」博雅試著給晴明不一樣的答案,晴明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根本沒看到他們兩個。」

「剛才進來的時候的確是看到了。」老實的博雅連忙解釋,「晴明,你從剛才就一直那副樣子掛著,究竟在看什麼?」

「看平常我看不到、也不會看到的風景。」晴明眨眨眼睛,望著自己那院落,博雅對晴明的解釋似懂非懂,「看不到的風景?但不過就是上下倒過來了而已。」

「博雅,你這是咒的問題。」

「等、等等、晴明、我…」雖然自己相當享受跟晴明聊天的過程,但只要一聽到晴明談起咒,博雅就是一個頭好幾個大,他連忙想阻止晴明繼續說,晴明卻沒有理會他。

「所謂正反,說到底,也不過是人們給這個世界…不,該說是給自己的咒而已。」晴明赤著腳,就這麼跳進自己的院子。他彎腰隨手撿起一顆石頭,「吶,你說,這石頭在我手上,究竟是正或者是反?」

博雅看著晴明手上的石頭,還來不及回答,晴明的手腕已經輕巧的轉了個方向,「那麼這樣,又究竟是正或者反?」

形狀不規則的石頭,硬是要分出正反或者上下,博雅是想都沒想過。

晴明沒規矩的赤著腳在自家庭院走來走去,博雅看看晴明,再看看他手裡拿的石頭,「…好像懂了你想講什麼,但又好像…」

「吶,博雅,你說,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究竟是正,或者反…?」晴明踩過翠綠的草地,來到博雅面前,兩人的高度差距,讓晴明得微微踮著腳尖,才能正視博雅。

「又或者我們…是正或反…?」因著那樣的距離,博雅的呼吸確實的亂了。

晴明輕笑的聲音,讓博雅忍不住伸手去捧那張孩子一樣的笑臉,看見他貓咪一樣的瞇起了眼睛,博雅往前,於是輕輕碰觸到晴明的嘴唇。

笑起來如蜜般,嚐起來,甜得讓人暈眩。

「嗯…」晴明滿足的伸手環住博雅頸子,腳踮得更高一點,像是等了好久的碰觸,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明顯的依依不捨,晴明沒規矩的雙手撐在走廊邊,而後輕巧的一個挺身,就雙腿跨開著坐上了博雅大腿。

老實的博雅臉都紅了,他連忙想分開兩人的距離,「晴明,等等、不是要…」

「原來你不想要啊,那算了。」那麼近的距離,晴明眨了眨眼睛,然後翻身爬下博雅的腿,也不管赤腳上還沾著清晨的露水和泥土,就這麼往內屋走。博雅還想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擁抱這回事,是有所謂沈淪的。

每多擁抱一次你的身體,就會更清楚的發現自己是如何的離不開你,包括你在我懷裡誘人的喘息,包括你是用怎麼樣的聲音來呼喚我的名字,包括你是用什麼樣的姿態在我身下扭動迎合……

每一次,每一次,就更讓我沈淪,更讓我放不開。

那已經不單單只是喜歡,或者愛而已了。那是一種想佔有的心態,是一種深沈的渴望,濃厚得讓人害怕。

是的,我想你哪裡都別去、誰都別看,唯有我,是你的世界。

吶,晴明,這也是咒嗎……?

……那麼,源博雅,於是中了這咒,萬劫不復。

 

纖纖雙足,在巨大的櫻花樹枝頭上晃啊晃的,一個面目相當清秀的男孩,穿著一身朱紅色的衣服,正雙腿開開的朝樹下看。

「這傢伙真的很不聽話耶,可惡,明明要他多休息,卻又偏仗著自己什麼力量已經恢復就這樣亂來…」

「我的小朱雀,在做什麼?」喃喃自語還沒完,男孩的聲音就被後頭冒出來的聲音打斷,話都還沒問完,手臂已經親暱的抱住了男孩的脖子,男孩厭惡無比的提起手肘向後撞。

「拿開你的手、你這隻大色龜,走開、少碰我,還有,我不是什麼小朱雀,也不准你這樣叫我!」

「啊啊…好絕情啊…」被拒絕的男子誇張的抱著胸口哭喊,但雖然如此,手卻還是沒有放開朱雀,「而且我真的半點邪念也沒有、真的…」

「那你的手在摸哪裡?」第三個人的聲音出現的時候,朱雀也正好再一次重重踩在玄武的腳上,「變態大烏龜!」

「朱雀,你那麼大聲,會讓晴明發現喔。」第三個出現的是貴人,貴人撈著自己的長髮邊低頭看,「看起來很快樂呢,晴明。」

「反倒是博雅大人感覺似乎有點什麼心事…?」玄武也擠在一起向下看,同時手執拗的不停想去牽朱雀的。

雖然晴明一如往常,在跟自己喝酒的時候看來很愉快,但是怎麼說,好像有一種不太想搭理自己的感覺。

是因為剛才出門之前自己拒絕他…?

但是…

對於這樣無法克制的自己,老實說博雅是有點恐懼的。得到了一次,於是想要再多……

……再多,於是發現自己對這個男人無窮無盡的慾望。

這種事情對身體的負擔,博雅就算沒有親身嘗試,也可以很清楚明白,每每看見晴明在歡愛過後的蒼白臉色,就總會讓博雅自責不已,明明自己已經在心裡反覆多少次要自己放輕放慢,但沾上那副身軀,理智總會在瞬間灰飛湮滅。

「那傢伙會有什麼心事,我看他除了力氣大一點之外沒什麼用處。」聽玄武這麼說,朱雀很不以為然的表示,玄武笑得好溫柔,「那是因為我的小朱雀最喜歡晴明、不甘心晴明被博雅大人搶走才這麼說的,小朱雀這模樣實在好可愛喔…」

「誰、誰像你說的那樣啊,走開、別碰我啦!」被玄武說中心事,朱雀忍不住漲紅了一張臉,同時反手朝玄武揮拳,玄武笑嘻嘻的躲開,而後順勢將朱雀小小的身體拉進懷裡,「但是我最喜歡小朱雀了~」

「走、走開啦──」

上頭的喧鬧,晴明不是沒有注意到,因為博雅不會發現那些神將們,所以晴明也就任由他們去玩。

在替自己倒滿酒以後,晴明很習慣性的又替博雅倒,博雅望著晴明,晴明朝他眨眨眼睛,然後兩人同時轉過頭。

「那個…請問,是源博雅大人吧…?」

靠近兩人的,是一個衣著看來像是侍童的男孩子,博雅沒見過他,不過他仍然點了點頭,「是我,請問你是…」

「我家小姐請博雅大人過去。」

「你家小姐是…?」博雅莫名其妙的看著侍童,但侍童只是一直低著頭重複,「我家小姐請博雅大人過去。」

博雅有些為難,他轉頭看了看晴明,沒想到晴明只是喝著酒,「既然人家要你去,你就去一下無妨啊,博雅,一直讓人等也不好意思吧。」

「但是…」我明明不認識這些人,為什麼非要…

博雅心裡想,晴明已經又倒滿自己的酒杯,自顧自的喝起來。既然晴明都這麼說了,那麼不去好像又說不過去,那去……

「晴明,那…我去去就回來。」

晴明望著博雅跟那個侍童走的背影,他輕輕伸手朝上招了招,於是身邊出現了玄武的身影,晴明眨眨眼睛,玄武已經明白晴明的意思,微風吹過,已不見人影。

晴明看著已經幾乎看不見人影的博雅,美麗的嘴唇揚起一絲不算笑容的弧度,旁邊憑空出現了朱雀的身影,他皺著眉頭看晴明,「晴明,就這樣讓他去可以嗎?」

「無妨。」晴明低頭,沒有再多說什麼,「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除了他本人,我能做的,也只有…」

後面的話,晴明沒再說下去,朱雀看起來很氣,他啐了一口,「晴明、你老是這樣,為什麼總是要為了那傢伙做這種事、明明自己都還沒…」

「朱雀,夠了。」話還沒說完,騰蛇出現在朱雀身邊,他淡淡的阻止了朱雀,晴明抬頭,朝騰蛇微笑,「騰蛇大哥,你也在啊。」

騰蛇看著晴明那張笑臉,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最後只有重重嘆了口氣,而後轉身離開。看騰蛇離開,朱雀也啐了一口,然後轉身,消失在紛落的櫻花花瓣裡。

晴明苦笑著將手裡的酒喝完,然後才又再一次的望向博雅離去的方向。

 

「所以,是為了把信給你?」

傍晚,博雅才回到晴明宅邸,晴明獨自坐在兩個人習慣對飲的前廊,手邊仍然放著一壺酒,只是彷彿沒什麼在喝,博雅皺著眉頭,手裡握著信,看起來很困惑,「但是我不認識這位…舞音公主啊。」

「上次那男人為了他女兒復原舉辦的宴會吧…」晴明望著自己庭院裡頭已經長滿綠葉的櫻花樹,雖然晴明總是這麼稱呼,但每當聽見,博雅總還是會忍不住想糾正,「晴明,要喊皇上。」

晴明笑了笑,「那時候博雅不是還為了慶賀,用葉二表演了一曲?那首曲子真好聽吶…」

「晴明…」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聽見晴明稱讚自己的音樂,但每次聽見,每次總還是會因為晴明這樣露骨的讚美而不好意思,博雅低頭想掩飾自己的臉紅,晴明邊喝酒邊斜眼瞅他,「你大概因為太專注在葉二上,所以沒發現吧,舞音公主是離你最近的喔。」

「…所以你知道?」聽見晴明這麼說,博雅才驚訝的發現,晴明哼了一聲,表情看起來似乎有點逞強,「…當然知道。」

就算遲鈍老實如博雅,也發現了晴明明顯的心情不好,他抓抓頭,有點不敢相信一向理性的晴明也會有這種情緒,那、那該不會是在……

……吃醋?

「晴明,你……很在意……?」博雅小心翼翼的確認,晴明仰頭把杯裡的酒喝乾,眼波流轉的瞪了博雅一眼,「看不出來?」

「老實說…」博雅困惑的一屁股坐在晴明身邊,他認真的看著晴明,「…我不像晴明你聰明,很多時候像這樣用問題回答問題,我實在…唔啊…」

博雅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晴明突然伸手一推、給推倒在走廊上,晴明順勢跨坐上了博雅的腰間,他一把摘掉自己總是讓蜜蝶幫自己束得很整齊的帽子,任由烏黑的長髮瀑布一樣的傾洩在他雪白的狩衣上。

「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在那樣的夜色光影裡,晴明的模樣看來莫名誘人,他趴低了身體,那張比一般男子更白晰的臉貼著博雅的胸膛好近,而那樣的姿態和語調,竟然讓博雅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

「…這種話…你還說得出口……」晴明的嘴唇,始終和博雅的身體隔著一小段讓人心癢難耐的距離,晴明邊低喃,邊一路向上,直到貼近博雅唇邊,博雅的呼吸已經明顯急促。他看著晴明瞇起了那雙眼。

…迷濛的,魅惑的。

他當然知道晴明所謂的「這種地步」是什麼,當時的男子除非就寢,在外人面前冠帽,對他們而言甚至是比性命重要的一件事情。

……但是,沒有源博雅,就沒有我安倍晴明。

博雅腦海裡,突然浮現晴明曾經和自己說過的那句話,晴明說,世上最短的咒,為名。

……而源博雅,中了安倍晴明這個咒,無法可解,而今此後,甘心沈淪。

博雅忍不住伸手,去捧住了晴明的臉頰,那呼吸裡帶著誘人香甜的氣息,是因為剛才他喝的酒吧,博雅心想,晴明乖巧而沒有抵抗的,讓博雅捧著自己的臉,按上他的唇。

「唔嗯……」長髮順著晴明低頭的方向往下垂落,像是替兩人圈出了一方天地似的,晴明的手肘撐在博雅臉邊,感覺博雅的舌尖難得大膽的往自己口裡探,晴明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他更是趴低了自己,好讓博雅能順利用他想要的方式吻自己。

在博雅忍不住抱著晴明翻躺過來的時候,他也順手扯掉了自己的帽子,而後博雅解開了自己的束腰帶,再有些凌亂的去解晴明的,晴明扭動著像是想幫忙,又像是掙扎似的。

「晴明、晴明…」博雅有些慌,他像是怕晴明逃開一樣的彎腰去抱他,然後凌亂的親吻他,晴明像是無法呼吸似的伸手想抓扯些什麼,卻只扯到兩人糾纏在一起的髮。

「嗯、唔嗯……」隱約的呻吟,更讓人按耐不了需索的慾望,博雅伸手貼上讓他著魔般迷戀不已的胸口,感覺身下人一次起伏,博雅忍不住低頭去親吻,然後聽見晴明夢囈似的呢喃。

「…博雅…」

是啊,自己記得好清楚,關於這個人的身體,是帶著怎麼樣的緊緻,怎麼樣的溫度,是用怎麼樣的喘息、怎麼樣的呼吸來承接自己的一切一切…

「唔!…」就在博雅沈迷在晴明那樣令人愛不釋手的觸感裡時,胸口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博雅不得不停下動作。

躺在博雅身下的晴明,看見博雅這個樣子,他輕輕皺起眉頭,很快的按著博雅胸口讓他躺下,他右手食中指併攏,貼附在唇邊喃喃念了些什麼,然後輕輕點在博雅心口。

「…晴明…?」

似乎經歷了短暫的昏迷,博雅睜開眼睛的時候顯得有些朦朧,晴明朝他微笑,「還好嗎?」

「…我怎麼了?」博雅掙扎著想起身,卻讓晴明輕輕按了下去,「再躺一下會比較好。」

「晴明…」

「那封信…你看過了?」博雅想問,晴明卻擅自的換了話題,提到那封信,博雅就有點不自在,他躺著,視線裡的晴明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情慾,那光景讓也還在興頭上的博雅難耐不已,他忍不住去握晴明的手。

晴明望著博雅朝他微笑,回應似的也輕輕握住博雅的,博雅點頭,「嗯,看了。」

內容是修飾過的…情書吧,博雅心想,但老實說為什麼會寫給自己,博雅仍然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哪裡讓那位舞音公主如此在意,若是如晴明所說,在那次宴會兩人才初次見面的話,那也其實才沒過多久而已啊…

「有向你要了什麼東西過去?」晴明又問,博雅回想了一下,「唔嗯,要這麼說的話,也算是有吧,公主要求我替他抄寫了一首詩,如此而已。」

聽到這裡,晴明沈吟了一下,博雅望著晴明,「怎麼了?」

晴明看著博雅,兩個人握著的手,讓晴明移動到了博雅胸口,「剛才…你這裡突然痛了起來對吧?」

博雅老實的點頭,晴明又問,「那麼…痛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在想…」雖然晴明的問題博雅都老實的回答了,但這個問題要回答實在有點困難,而且這種事情要說出口,實在有點……

博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晴明,「…在想你被我抱著的時候有多美……」

聽到這個答案,晴明有那麼瞬間,笑得更開了一點,但他隨即斂去笑容,「果然……」

「晴明,到底怎麼回事?」

博雅看著晴明的模樣,心裡微微覺得不安,晴明看著博雅,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臉頰,「……是詛咒。」

「啊?」聽到這個答案,博雅有點呆滯,晴明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該讓玄武替你。」

「…替我?」

「那個侍童來的時候,身上帶著一點點不尋常的氣息……」晴明解釋,「所以我要玄武跟在你後頭,怕有什麼事情發生,他還能保護你。但我沒想到,竟然會是由舞音公主親自下詛咒。」

「但…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下詛咒?明明…還寫了信不是嗎,上面甚至也暗示了希望自己訪妻,為什麼還……?

晴明苦笑,「這個我也不明白,但唯一能知道的是…」晴明邊說,邊輕輕碰觸博雅的臉頰,「…我想我們暫時無法在一起了。」

博雅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晴明,他當然明白晴明所謂的「在一起」是什麼意思,但、但是這……

「可是……」

「每個詛咒,都有發動的條件,而博雅,下在你身上的詛咒,若我沒猜錯,應該是…」

「是……?」博雅不懂,晴明又苦笑,他只是彎下身體,嘴唇輕輕貼近了博雅唇邊,「告訴我,博雅,你對我……」

博雅心念方動,胸口立刻傳來幾乎讓自己暈厥的劇痛,晴明也幾乎是立即的按上自己的掌心,不知道晴明用了什麼方法讓那種疼痛消失的。

晴明望著博雅,看在博雅眼裡,竟讓他有種泫然的錯覺,晴明那雙總是笑得甜蜜的紅唇,而今仍然向著自己露出微笑。

只是那笑容,而今看在博雅眼裡,好心疼。

「在我想辦法解決之前,博雅,我們暫時別見面吧。」

雖然博雅仍然可以行動自如,日常生活什麼也完全沒有問題,但因為晴明說身中詛咒的人,無論是什麼類型的詛咒,因為咒術關係,一定會漸漸削弱精力。在博雅自宅本來就有為數不少的僕人照看博雅的生活起居,除此之外,晴明還讓騰蛇和白虎兩個人隨時在旁守護,以防那些因為受到詛咒吸引的妖魔鬼怪們襲擊。

如果有精神,與葉二為伴吧,晴明這麼說,名器有靈性,能夠保護你。

那我們…

我這邊解決了以後,會讓你知道的。

晴明只是如此,淡淡的表示。

於是博雅只能安分的待在自己房間,儘量讓自己什麼都不想,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專心的,與葉二對話。

在博雅身中詛咒的第三天夜裡,晴明帶著玄武來到舞音公主的住處。因為是皇帝的遠親,所以宅邸自然也氣派得可觀。

晴明看似隨手的朝門口揮了揮,就聽見裡頭的鎖喀嚓一聲開了,玄武輕輕的推開門,晴明當先走了進去。一進門,就是華麗而繁複的庭園造景。

小橋流水聲,讓夜,更寂靜了。

玄武迎著晚風抬頭,他瞇起了眼睛,而後明確的指著一個方向,「…那邊。」

「嗯。」晴明點頭,而後無聲的朝著玄武說的方向前進。滿月的夜,清冷的月光照映著樹影搖曳,走了一段路,晴明停了下來,他和玄武兩人對看一眼。

「結界。」晴明低聲說,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符咒夾在指尖,而後揮了出去,那張符咒像是撞上無形的阻礙似的,在晴明眼前三步距離的半空中停了下來,晴明右手仍然食中指併攏靠貼在唇邊,他輕而確實的握了一下拳、同時低喝,「破!」

像是夜色裡突然劃過閃電似的,停在半空中的符咒突然燃燒起來,玄武右手一攤,掌心中出現一把長槍,不問晴明,已經當先向前走去。

連蟲聲都沒有,不自然的死寂。

玄武往前走,晴明默默的走在旁邊,而後晴明身旁的草叢,突然窸窣了一下。

玄武幾乎是立即反應的將晴明往自己身後扯,那同時,從兩人身邊草叢裡冒出像是藤蔓似的黑影,用一種極快的速度往上延伸,玄武屏氣凝神的仗著長槍,晴明從懷裡掏出符咒,還來不及念,兩人身後也有相同的黑影猛的往上伸展開來。

晴明夾著符咒很快低喃了幾句,而後伸手朝往兩人包圍而來的黑影揮出一道光影,光影如同屏障一般爆裂,將黑影給炸散開來。那邊玄武也仗著長槍,每一次揮動,就是一道黑影潰散。

 

坐在博雅房門外的騰蛇,默默仰起頭。

「…晴明嗎?」站在騰蛇身旁的白虎邊望向同一個方向邊說,騰蛇點頭,「打起來了。」

從博雅房裡,傳出葉二乾淨清亮的聲音,兩人因為這兩天一直跟在博雅身邊,對於葉二的聲音也連帶欣賞了不少。即使聽得次數那麼頻繁,這人間少有的美妙音樂,仍然讓兩位神將如癡如醉。

白虎微笑,「玄武在他身邊,我想朱雀和青龍也不會離他太遠。」

騰蛇點頭,視線望向那一輪滿月,兩位神將很有默契的對看了一眼,騰蛇輕輕嘆息,「…我們吶,太寵他了。」

聽見騰蛇這麼說,白虎笑得更開心了一點,「沒辦法,誰叫他是我們唯一承認的陰陽師呢。」

 

朱雀和青龍加入戰局,是玄武和晴明開始不久以後的事情。

「晴明,這裡交給我們!」朱雀單手持著一把朱紅色、幾乎比自己身高還高的弓,手上明明空空如也,手搭上弓弦以後,就從指縫間憑空多出三支紅色的箭。青龍早就仗劍殺開來,晴明點頭,他很快轉身,往原本自己要去的方向跑。

「六合!」玄武邊從半空斬斷另一道蜿蜒攀爬的黑影邊大喊,從門口處的空中又閃出一道人影,很快的隨晴明離開的方向而去。

直到看見建築物,晴明才停了下來。

「這裡……」跟在晴明身後的六合也跟著停了下來。深藍色的長衫在晚風裡飄揚,神將望著眼前的建築,「……寢宮?」

晴明默默的點了點頭,動作才剛停,從寢宮裡頭就傳出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

「來者可是安倍晴明大人?」

聽見這個問題,晴明露出了他一貫的微笑,也同樣朗聲回答,「何不親眼確認?」

「來者可是安倍晴明大人?」

沒想到,那少年只是再重複了一次剛才的問題,而這一次,晴明沒有再回答,他只是微笑著探手入懷,仍然取出了一張符紙。晴明將符紙貼在唇邊不知念了些什麼,而後他伸手往兩人站的反方向揮。

「來者可是安倍晴明大人?」

符紙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飄搖,而後沾附在離寢宮不遠處的一座石墩上,那石墩突然搖動了一下,而後低低發出了彷彿回答似的單音。

幾乎是在石墩發出聲音的同時,從寢宮中爆裂似的炸出一道光影,正正打中了石墩,炸得石墩四分五裂。

晴明面無表情的轉頭,視線望向窗子開著的寢宮,而後大門發出輕微的聲響,緩緩打開了。

並沒有等人走出來,晴明已經向裡頭走去,進了房間,裡頭燭光搖曳,在該是鋪床的地方,背對著門,坐著一個散著長髮的女人,而在女人身邊,站著的就是那天來邀博雅的侍童。

六合一個踏步往晴明面前站,晴明輕輕拍了拍六合的手臂,「不要緊。」

「可是晴明你…」六合還想說話,已經被晴明阻止,「不要緊。」晴明堅定的重複。六合只好退後,那侍童轉身,比起那天初次見他,表情是完全不自然的僵硬。

晴明的表情並沒有改變,只是眉宇間明顯看得出嚴肅,「我想見舞音公主。」

侍童僵硬著一張臉,就連動作,也僵硬的不自然,他緩慢的轉動身體,朝始終跪坐在床墊上的女人指,晴明卻搖頭,「我想見的是舞音公主。」

侍童仍然指向背對著晴明的女人,女人的肩膀動了動,而後很慢,很慢的轉身。

那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或許不應該只單單用沒有表情形容,那張臉上沒有人該有的紅潤,那是死灰一樣的顏色。雙眼雖然睜開著,卻像是從來沒眨動過似的。

晴明看了轉過身面對自己的女人一眼,表情似乎有些憐憫,他很快又轉眼望向那個侍童,「我想見的是舞音公主。」

突然的一個輕微碎裂聲,像是打破了晴明與這侍童之間流轉的空氣般,六合忍不住還是往前擋住了晴明。

侍童僵硬的臉,在晴明與六合眼前,就這麼裂了開來。

如同剛才在外頭那些藤蔓似的黑影般,從那侍童臉部的裂縫裡蔓延擴散出來,六合嘖了一聲,手往腰後一抽,鞭子就揮了出來。晴明卻在六合上前時阻止了他,「六合,別。」

「晴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六合氣惱的吼,晴明搖頭,「不行,舞音公主還活著,若你殺了他,那舞音公主也活不了。」

「但是你身上有這傢伙的詛咒啊!」六合怒吼,兩人說話間,那藤蔓般的黑影已經由侍童臉部朝兩人飛旋而來,晴明隨手扯起掛在自己胸前的念珠向前舉,「破!」

念珠驀的炸出炫目光亮,將攻擊兩人的威脅遠遠彈開了去,但在此同時,晴明也被震得倒退了兩步,他忍不住按著胸口彎下腰。

「晴明!」六合氣急敗壞的擋在晴明身前,「你為什麼總是總是這樣、只要碰到那傢伙就……明明之前受的傷還沒完全好、你還…」

原來,在博雅身中詛咒之後的兩次發作時,晴明已經藉由自己和博雅的碰觸,讓詛咒轉移到自己身上。但因為沒有作替身,所以相當容易被發現。

所以晴明才讓騰蛇和白虎在博雅住家四周佈了結界,好不被察覺,再加上葉二護主,博雅那麼頻繁的吹奏,就算晴明不在身邊,仍然可以加強結界的力量。

不見面,只是怕被發現。

但…越是想念,於是越無法忍受那樣的疼痛。

晴明苦笑,「我沒事…」他邊說,邊輕輕推開六合,那侍童的臉部已經整個裂開,彷彿空殼一樣的身體踉蹌著朝晴明走來,「…源…博雅……」

「我不會把他交給你、也不會讓你傷他一丁點。」晴明望著眼前的妖怪,他舉起了手,雙手之間纏繞著自己的念珠,「……絕不會。」

說完,晴明雙手結起手印,默唸著咒語邊朝妖物按了下去,妖怪於是驚天動地的哀嚎起來,晴明站得筆直看著這般情景。

「…不該、不該是這樣的…我的詛咒怎麼……」妖物的模樣似已失控,鬆垮如未完全脫下衣袖般的手臂搖晃著指向晴明,「在…你身上……你…」

「是在我身上沒錯。」晴明很爽快的點頭,「我替博雅帶來還給你。」

「不、不────」聽見晴明這麼說,妖怪猛烈的顫動了起來,晴明單手高舉,「…所以,還給你吧……臨、兵、鬥……」

當晴明開始唸出九字真言,原本還能站立的妖怪如同崩垮一般的坍塌下去,「不──」

「……者、皆、陣……」晴明邊念,邊感覺到胸口劇烈的疼痛,那疼痛幾乎讓他眼前昏黑一片,這是詛咒反彈回去前的掙扎,晴明咬著牙,「……列、在、前!」

強烈的爆破,撼動了整座寢宮,晴明大喝,「六合!」

青色的光芒穿過了爆炸後的空氣與漫天煙塵,晴明單膝跪地,大口喘著氣,身邊的六合用身體護著那個表情如死灰一般的長髮女人,直至塵埃落定。

「晴明!」就在這時,外頭當先衝進朱雀,他撲跪在晴明面前,「晴明、你沒事吧?」

「小鬼快讓開!…」青龍跟在朱雀後頭也衝進來,朱雀被青龍一推,正好推進走在最後面的玄武懷裡。

青龍已經粗魯的抓起晴明,伸手就往晴明胸口按,碰觸到的瞬間,燦爛出天空般的藍色。

「唔……」晴明蒼白著臉色、像是在忍受著多大的劇痛似的皺起眉頭,那邊六合護著的女人,也已經暈了過去。

「……夠了……」青龍持續了幾秒,就被晴明制止,青龍怒極,「你……」

「好了,青龍,再這樣下去,連你也會沒力氣的喔。」玄武安慰完他心愛的小朱雀,滿足的牽著戀人難得安分的手,彎腰提醒青龍,青龍哼了一聲,這才不甘願的放開手。

晴明從青龍手臂裡站了起來,雖然腳步仍然有些搖晃,不過似乎已經沒有問題了。他很快的確定了一下舞音公主的狀況,然後很快的留了一封信,才朝一干神將們微笑,「今天辛苦了,我們回去吧。」

 

「博雅大人。」

博雅正坐在桌前讀書,身後突然傳出聲音,讓博雅嚇了一跳。雖然已經讓騰蛇和白虎跟著好幾天,博雅還是無法習慣神將們像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身邊,他很快的把書蓋上,然後才轉身,「騰蛇大人。」

「喊我騰蛇就好…」騰蛇朝博雅微笑,「我是來告訴你,晴明已經把事情解決了。」

「…我知道。」博雅微微垂下眼睛表示,騰蛇有些驚訝,「……博雅大人?」

「那個……」博雅很快抬頭,騰蛇看著那樣的博雅,博雅像是有些猶豫又有些掙扎似的,躊躇了許久才開口,「……那個,晴明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把我的詛咒給消除了?」

這次騰蛇是真的驚訝了,他看著博雅,「…博雅大人,你…」怎麼會知道?晴明應該不會告訴你才對啊……

博雅苦笑,「要我完全不想念他,是不可能的。我雖然遲鈍,雖然不像晴明那樣聰明……但是那種疼痛,我分得出來的。」

是的,即使知道想念你會伴隨著那樣的痛苦,我仍然克制不了想念。

而當我訝異的發現那樣不自然的疼痛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純然的,心痛。

……總是你在為我,無論什麼。

博雅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我在晴明身邊,是不是錯了…?」抬頭那目光,竟哀傷的讓騰蛇不忍。

「我在晴明身邊,只會帶給他麻煩,讓他遇到危險,而每一次,總是我被他保護著,我什麼都做不了…」

「不是這樣的喔,博雅大人。」

就在騰蛇想說話的時候,白虎的聲音出現在旁邊,博雅看著白虎,「白虎大人…」

「晴明他啊,在第一次見到你以後,帶著我們從來沒看過的笑容,跟我們提起你喔。」白虎微笑看著博雅,「還說護法總算有去處了。」

「護法…」博雅想到那次的驚險萬分,心臟就不由自主的又揪痛了點,騰蛇嘆氣,「看你的表情,我想你應該知道護法是由何而來、又是為何而存在的吧。」

「……嗯。」博雅點頭承認,他忍不住握起拳頭,「……我、我總是像這樣的讓晴明身處於危險之中,而我卻什麼都不能……」

「你還不明白嗎?」白虎微笑,「博雅大人,你是那位選中的喔,那位我們十二神將唯一認可的陰陽師所選中的、值得他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的男人喔。」

「……我……」

「晴明只是把他能給你的,都給了你,如此而已。」白虎繼續說完,「博雅大人,你……」

沒等白虎說完,博雅已經猛的站了起來,朝坐在自己面前的兩位神將鞠躬,然後就飛奔出去了。

白虎輕輕的笑了起來,騰蛇嘆了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口氣,然後露出微笑,「……我想我明白為什麼晴明會選擇博雅大人的原因了。」

……晴明只是把他能給的,都給了你……

博雅就這麼在深夜無人的街道上飛奔,他滿心滿腦都迴盪著白虎說的這句話,把能給的,都給。

而我能給的是什麼呢……

晴明,晴明,我好想見你,好想、好想見你…

一路狂奔到晴明家門前,博雅喘著氣停了下來,沒在這種時候來過晴明家,雖然晴明家大門永遠敞開,但就這樣進去會不會…

「還楞在這裡做什麼?」就在博雅猶豫間,門邊傳出青龍不客氣的聲音,又讓博雅嚇了一跳,青龍看起來相當不情願,「晴明在裡面休息……他說只有一個人可以進去、該死的…」

只有一個人可以……

胸口像是有什麼幾乎滿漲出來似的,讓博雅只來得及跟青龍道了一聲謝,就再不猶豫的往裡面跑,青龍看著博雅的背影,旁邊出現玄武。

「表現不錯嘛,你。」

「少囉唆,管好你家小鬼吧!」青龍暴怒的消失在門邊,玄武輕笑,「我的小朱雀啊……」

微風吹過,門邊已不見人影。

只有晴明臥室還亮著微弱的燈光,博雅輕輕的走了進去,晴明正背對著門,側臥著像是睡得很熟。

胸口那種滿漲的感覺,揪緊成疼痛而甜蜜的感受。

博雅邊走近晴明,邊扯下自己的帽子,然後他無聲的在晴明身邊躺臥了下來,手環向晴明身前,而後輕又確實的抱住。

那是晴明總是乾淨好聞的氣息。

突如其來的有種想哭的衝動,讓博雅忍不住低頭埋進晴明後頸,這個男人給了自己他所有能給的,而自己能給他的……

「…博雅,你來了啊。」

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擁抱或者呼吸,讓晴明在博雅的懷裡醒了過來。晴明在博雅胸前轉身,抬頭朝博雅微笑,「好久不見……唔……」

還來不及多說些什麼,就已經被博雅吻住,博雅很少出現像這樣失控的舉動,讓晴明微微有些驚訝。

但這段時間的分離,已經足夠讓兩人用瞬間,就沈溺在彼此的氣息裡。

「…晴明……」博雅邊輕輕吻咬著晴明的嘴唇,邊低喃他的名字,晴明纖細的身體在自己懷中,因為自己那樣的吻而震顫,誘人的頻率。

「嗯……」晴明被吻得忍不住伸手去圈博雅的脖子,雙唇分離的時候,晴明輕輕喘息,「…你跑來的?身上都是汗……」

聽見晴明這麼說,博雅才猛然驚覺到自己的確都汗濕了,他連忙放開晴明坐了起來,「對不起、我忘了,這樣會弄髒你的床,我先…」

「沒關係……」晴明跟著坐了起來,他瞇著眼睛看博雅有些慌張的模樣,那模樣總是讓自己百看不厭。晴明笑著主動貼進博雅懷裡,不顧博雅身上的汗,他將臉埋進那副好久不見的胸膛,「……博雅這樣就好。」

「晴明……」博雅望著趴在自己胸口,孩子一樣的晴明,胸口滿滿的感覺,讓他忍不住也緊緊抱住晴明,「晴明,我……」

忍耐不了的,不單單只是無時無刻思念著你的日子。

按耐不住的,也不單單只是無止無盡想碰觸你的慾望。

我想給你我能給的,我想給你我所有的。

這樣的念頭,讓博雅又吻住晴明,晴明順從的讓博雅吻,博雅的手指順著晴明臉側的線條向下,在滑過晴明赤裸的脖子時,晴明輕細的哼出聲音。

順著那樣的線條向下,博雅輕輕勾下晴明睡覺時穿的襯衣,露出他整片赤裸而美好的上半身。

「晴明…」博雅吻著那副被自己赤裸出來的身軀邊呢喃,晴明哼著輕軟的呻吟,雙手柔軟的搭在博雅肩頭,「最近你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唔嗯……」

博雅停下了動作,他深深看著瞇著眼的晴明,大手也溫柔的貼附上晴明的臉頰,對於博雅遲遲沒有繼續,晴明有些困惑,他伸手去握博雅的手腕,一對已經迷濛上情慾的眼眸望著博雅,「…博雅…?」

「…我這樣會傷了你吧…」博雅的眼底有壓抑不了的哀傷,晴明剛想說話,卻讓博雅點住了嘴唇,博雅難得的強勢,讓晴明也不知不覺的順從。

「但即使如此…我卻還是控制不了自己……」博雅捧著晴明的臉,親吻的時候,晴明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壓抑與顫抖,「我明明那麼珍惜你、卻又控制不了自己傷害你,晴明、我……」

「博雅、博雅……」晴明沒想到博雅會想那麼多,雖然說認真一直是博雅最大的優點,但也實在是害苦了他。

「但是晴明,我還是想要你、我想抱你、想親吻你…」博雅緊緊的抱著晴明,聲音竟然有點哽咽,「…我不像晴明你是那麼厲害的陰陽師,碰到妖魔鬼怪我也只能靠你保護,我有的只有這副身體和這顆心……這些,我全給你、全部都給你……」

我把我能給的、我所有的,全給你。

若是這樣,我能不能夠、配不配站在你身邊…?

「博雅……」晴明讓博雅抱著,聽他說這些話,晴明的心裡也滿滿的,他抱著博雅微笑,「博雅,博雅你聽我說。」

晴明認真的看著博雅,「我從來不覺得你給我的不夠、或者你對我做的這些是不是傷害喔……」

博雅搖頭,晴明只是微笑著繼續說,「我們兩個都一樣,我的所有都是屬於博雅你一個人的,而博雅剛才也把你的所有都給了我……」晴明伸手去碰觸博雅的嘴唇,「……那樣就很夠、很夠了喔,博雅……」

滾倒在床墊上的時候,已經分不出究竟是誰先親吻住誰的,兩個人帶著按耐不了的狂亂與控制不了的衝動需索對方。晴明胡亂的想去蹭下博雅身上的衣服,博雅卻急著想品嚐晴明的身體,兩人於是糾纏在一起,分不開似的。

在博雅握住晴明雙腿間的時候,晴明仰頭,身子繃緊成誘人的弧度,博雅吻他平坦的腹部,晴明忍不住喘了出來。

喘息、肌膚與布料的摩擦聲和因為敏感造成的濕潤,於是交織成淫靡的氛圍。

「嗯、唔嗯…」晴明扭動著,像是著急得不到想要的感覺,他伸手去扯博雅的頭髮,「…博雅……我……」

博雅抬起埋在晴明雙腿間的臉,手指順著晴明的身體曲線向下,直到按進晴明的身體,晴明低呼了一聲,博雅吻住晴明。

「唔、唔唔……」晴明皺眉想忍過手指在自己身體裡翻攪的感覺,卻讓博雅吻住,被撩撥起來的慾望火一樣的延燒,難熬得有種永無止盡的錯覺。

「晴明,我……」博雅的吻凌亂來到晴明耳畔,晴明在那同時感覺到博雅抽出手指,博雅啃咬著晴明的耳朵,晴明聽見那句話的同時,也感受到博雅進入自己。

「啊……」晴明緊緊攀住身上的男人,像是從來沒有這麼需要過他,讓人流淚的,並不是因為身體被切割似的疼痛。

而是因為在講那句話的時候,他也哭了。

這個至情至性、總是在我面前坦率出最真實模樣的男人。

「…博……雅……」承受著博雅在自己身體裡頭的衝撞,晴明邊忍不住喊他,控制不了的淚水,沿著眼角滑落下來,「我……也是喔……」

「晴明……」

如果可以,我不想放開你,如果可以,請讓這段時間永遠不要停止,如果可以,請讓我能夠在有生之年,都能聽你在我面前、對我說出那句話,好讓我也能像這樣的對你說,我也是。

吶,你還猶豫嗎,或者你還害怕嗎……?

 

清脆的鈴鐺聲迴盪在長廊上,博雅靠著柱子望向自己很熟悉、也很喜歡的庭院。院子裡頭屬於春天的花,都謝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的綠意盎然。

博雅想起自己在初見這庭院時,曾經一度興起想要整理的念頭,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唔嗯……」感覺枕在自己腿上的人像是醒了過來,博雅低頭,正好迎上晴明看著自己的目光,博雅朝晴明微笑,「醒了?」

「嗯…有人來找我們了。」晴明也給了博雅一個微笑,他坐起身,卻像是眷戀著博雅的體溫似的,在他胸口孩子般的蹭了蹭,這才安分的坐好。鈴鐺聲在兩人身後停了下來。

「主人,有位舞音公主……」蜜蟲用好聽的聲音對晴明說,晴明沒聽完,已經懶懶的揮手,「請他進來。」

「咦、咦咦?」聽見來人竟然是舞音公主,博雅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他有點慌張的看著晴明,「怎、怎麼會…你們……」

晴明挑了挑眉,唇邊帶著一抹似笑非笑,「我請他來的…還是說,博雅比較想訪妻?」

「晴明!」聽見晴明這麼說,博雅氣急敗壞的臉都漲紅,「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

看博雅那麼急著解釋的模樣,晴明這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毫不避諱的向前,湊上博雅的嘴唇親吻了一下,「……我知道博雅沒有這個意思。」

「晴明、你……」博雅仍然滿臉通紅,而今卻是為了別的理由,這讓他有種無法完全轉換心情的感覺。

晴明輕笑,很快替博雅拉了拉衣擺,「人到了喔。」

話才說完,蜜蟲已經領著舞音走進來,晴明看似懶洋洋的站了起來,而博雅則是連忙站起身,「舞音公主。」

「午安,博雅大人……晴明大人。」舞音小小的個子,朝兩人欠了欠身,晴明微笑,「公主您多禮了,身體還好嗎?」

「那天以來就沒有問題了,多謝晴明大人……」舞音回答的時候,目光忍不住往博雅臉上飄,博雅想到舞音給自己那封信裡的內容,也忍不住有點困窘,是舞音先開口,「…其實,今天過來,是想找博雅大人。」

「我?」

「那封信……請博雅大人忘了吧,那只是妾身一廂情願而已,因為這樣,妾身還被妖物迷惑、做出讓博雅大人陷入危險的事,要不是有晴明大人,恐怕……」舞音越說越是自責,博雅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樣……

他轉頭看了看晴明,晴明微微點頭,博雅這才向前,他伸手去覆蓋上舞音緊緊揪著自己衣袖的手,「舞音公主,請不要這麼說。」

「博雅大人……」

「能收到公主的信,是在下的榮幸,只是在下目前心中……」博雅邊說,邊忍不住又看了晴明一眼,「……只容得下一個人,讓舞音公主遇上這種事情,在下實在罪該萬死。」

「博雅大人……」

站在兩人身邊的晴明微笑了起來,他彈了彈指,「難得今天天氣那麼好,不知公主是否願意賞光,與在下共飲一杯?」

「晴明大人……」

「想必舞音公主也對葉二的音色難以忘懷吧,不如就趁這個機會,請博雅大人為我們再奏一曲如何?」

晴明笑瞇著眼睛提議,後頭蜜蟲已經送上美酒,香氣四溢,襯著宜人微風,繚繞著葉二清亮的音色,博雅邊吹邊忍不住望向晴明。

正好對上晴明望著自己的。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於是在這片庭院裡,燦爛著的,也不單只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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