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許紹綸下意識的反應、一把掀起被子蓋住了紀浩然的身體。剛才的情事熱烈難擋、自己的褲子都來不及全脫，許紹綸於是一面迅速把褲子穿好邊下床。
許皓鈞還僵硬在門口，許紹綸忍不住皺眉，好不容易才讓小然願意考慮，沒想到會先用這種方式被皓皓看到，這下子……
「皓皓，你、……」許紹綸才開口要說話，許皓鈞就彷彿被按下什麼開關似地，他用力甩下抓在手裡、媽媽給自己的鑰匙，同時指著蓋在被子裡頭的紀浩然大吼：「你、你有病嗎？明明是男人、這樣爬上人家的床是想怎樣？那什麼樣子、噁不噁心啊你……」
話還沒喊完，眼前一個黑影閃過、許紹綸已經毫不留情地揮了許皓鈞一耳光，打得他臉頰熱辣疼痛、一陣耳鳴。
「皓皓，道歉。」許紹綸冰冷嚴肅地站在許皓鈞面前說，許皓鈞長到那麼大、從來沒有被哥哥這麼對待過，他一時之間竟然完全無法反應。
紀浩然包著被子，煩躁的下床，「算了，紹綸。我就知道會這樣、偏偏還被這傢伙先看到，該死……」
「道歉，皓皓。」許紹綸雙手抱胸，表情沒有變、瞪著呆楞的許皓鈞，「不准沒禮貌，道歉。」
「我、……」許皓鈞簡直委屈，那表情即使他現在已經二十幾歲、在他仍然唇紅齒白的少年模樣上看來還是楚楚可憐。他從小到大雖然任性，但對於哥哥說的話、卻一向都聽的，許紹綸堅定地看著他：「皓皓。」
「對、不起……」許皓鈞咬著嘴唇、完全不甘願地呢喃出聲，然後就猛地轉身開門，衝了出去。
紀浩然站在那裡，什麼都沒說。
一個星期後的週末，許紹綸總算聽媽媽的話回家了。門才打開、就已經聽見許皓鈞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帶女朋友啊，很奇怪耶你們、要不要交女朋友是哥的事啦，關老人什麼事喔……」
「我回來了。」許紹綸邊進家門邊因為弟弟太大的音量皺眉，「皓皓你吵什麼，小聲一點、會吵到人。」
聽見許紹綸的聲音，許皓鈞整個人簡直像被點亮似地、燦爛出好可愛的笑臉。他丟下在廚房忙碌的爸媽、轉身一路衝到客廳，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地直接跳到許紹綸身上。
「哥、你回來了！」許皓鈞笑著攀在哥哥身上，許紹綸也習慣性地抱住他。從那天之後，和弟弟都沒有聯絡，老實說許紹綸本來以為許皓鈞會賭氣不理人的。
怎麼了？
晚餐的氣氛很愉快，一直到許媽忍不住還是開口問，「紹紹，你的女朋友……」
「媽！就要妳別問妳聽不懂耶、老人失智嗎？」許皓鈞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咪似地跳起來，沒大沒小的指著自家媽媽大吼，許媽笑得好開心，「皓皓你最近很護著哥哥呢，每次我問你都會這樣好用力的跳起來，我家小兒子好可愛、對不對爸爸？」
許爸也感動地邊喝湯邊點頭，「皓皓越來越有男子氣概了，爸爸超開心的。」
許紹綸看著自家一如往常的熱鬧餐桌，看著許皓鈞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想起了昨天……正確來說是今天凌晨，小然跟自己說的話。
這讓他清了清喉嚨，向吵鬧不休的幾個家人示意自己要說話。
「抱歉，那麼晚才向你們介紹。」許紹綸邊說邊站起來，許媽一聽見大兒子總算要說、忍不住興奮地舉手尖叫，許爸皺眉，「媽媽，妳小聲。」
許紹綸有點無奈地走到客廳，拿起電視遙控器轉台到音樂頻道，然後指著螢幕裡正在播放的、紀浩然最新單曲的MV，「我正在跟他交往。」
明知道自家大兒子不是個會隨口亂謅的人，但許媽還是歪頭、眨了眨眼睛，看著許紹綸指著的電視螢幕裡，正和女主角在雨中追逐的紀浩然。
她忍不住轉頭看著老公：「爸爸，我們家紹紹工作壓力太大、頭腦壞掉了，怎麼辦才好？」
「哥！」許皓鈞簡直快被許紹綸氣死，到底是想怎樣、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也不想想我是怎麼樣努力想打消這兩個老人的念頭、真的是、……
「皓皓。」許紹綸看著明顯躁動不安的許皓鈞輕輕搖頭，這讓許皓鈞只能咬著嘴唇、生悶氣不說話。相較於許媽，許爸勉強比較有一點理智，他轉頭看一臉認真的許紹綸。
「紹紹，你說的是跑在前面的那個、還是後面追人的那個？」
許紹綸轉頭看螢幕，確定了一下裡頭的人影，才很肯定的回答，「後面追人的。你們認識他，高中的時候他常來。」
許媽又眨了眨眼睛，像是有點不知所措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眼睛始終瞪著電視，直到MV快播完，才轉向許紹綸，講話時的表情、很明顯的動搖。
「那個很漂亮的、……浩然？」
許紹綸肯定地點頭。
許家父母對看，的確、在許紹綸高中的時候是有過這麼個朋友常到家裡。打招呼的時候大方、笑容也燦爛，總是會用力稱讚許媽煮的所有食物、也會因為許爸講的笑話忍不住笑出來。那個時候紹紹還很迷鼓、除了他、還有另一個也長得很好、很高的朋友會一起過來，三個人當時在玩樂團……
好長，好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是許爸推推眼鏡先開口，「……我以為他是男生。」
旁邊的許皓鈞重重踢了一下餐桌椅、氣憤地嘖了一聲，許紹綸輕輕嘆息，「爸，他的確是男人。」
許媽輕輕呀了一聲，然後忍不住雙手摀住了臉。
「媽。」許紹綸看了媽媽一眼、才又轉頭看著顯然還有話要說的父親。許爸又推了一下眼鏡，「你希望我們有什麼反應？」
「爸、……」沒料到會被問這種問題，許紹綸忍不住握了握拳頭才開口，「一直沒告訴你們，我很抱歉。我其實一直想說、但是……」
「怕我們反對？」許爸替兒子說完，許紹綸看著爸爸，點頭、然後又搖頭。
「我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是他一直怕給你們添麻煩。」許紹綸看著情緒明顯無法平復的母親，胸口輕微的悶痛，「但我還是想講清楚。爸、媽，就算你們反對不認可，我這輩子也只會有他一個人。抱歉、沒能讓你們看到……女朋友。」
許爸再次抬手，碰觸到鏡框的時候，他輕輕把眼鏡拿了下來。即使沒有什麼激烈的互動，許紹綸當然知道自家父母受到的衝擊有多大。
他也當然知道，現在自己能做的就只有給他們時間冷靜。
「我先回去了，改天、……我會帶他回來。」
自家父母都坐在沙發上沒有反應，許紹綸輕輕嘆息、很乾脆地轉身離開。始終站在餐桌邊的許皓鈞看著許紹綸真的要走、連忙著急地跟在他後頭，「哥、等等，我送你……」
兄弟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路上，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是許紹綸先開的口。
「我以為你討厭小然。」
聽見哥哥那麼親密的喊那傢伙，就讓許皓鈞氣憤不已，他咬著嘴唇，「我當然討厭他啊廢話嗎？從以前到現在、他都是那副該死的理所當然的樣子待在你身邊、討厭，這算什麼……」
許紹綸想起當時兩人只要一碰頭就吵不停的情景，忍不住輕輕笑起來。許皓鈞看著大哥這種表情，更像是和自己有仇似地猛咬下唇。
「憑什麼、就那傢伙能待在你身邊而我不行啊……」
「皓皓。」許紹綸停下腳步，看著跟在自己後頭的許皓鈞越說頭越低、腳步越來越慢，直到他停了下來，然後用力抬頭。
「偏偏、偏偏你……明明我每次看到他跟你在一起、都氣得只想揍他一頓，可是、在他旁邊、你總是那麼開心……」
看著許皓鈞，許紹綸突然有種他真的長大了的感覺。
「我、其實真的好不甘心，為什麼、憑什麼那傢伙可以讓你露出那種表情，為什麼我就不行、為什麼就只有那傢伙……」
「皓皓。」這次，許紹綸忍不住上前一小步、伸手把弟弟的臉輕輕按進自己胸口，「皓皓，這不一樣。」
「我、明明我、也……」死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沒骨氣的哭出來，這是許皓鈞從小到大的第一次、那麼清楚對許紹綸說出來。
越是長大、自己更明白，對於這個從小就對自己呵護倍至的兄長，不單單只是……孺慕之情而已，明明知道這樣想不行、不對、不可以……不可能，但偏偏這份心情卻又控制不了……
輕柔地按著許皓鈞頭頂，許紹綸好輕好輕地說：「你是我唯一的、最寶貝的弟弟，這件事情到死都不會變。」
許皓鈞大哭了出來。
因為許皓鈞堅持不肯回家，所以許紹綸也只好把弟弟帶回自己家裡。家裡本來也就是那麼一張雙人床，平時都是自己睡、紀浩然一忙起來就是天昏地暗，幾天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這次一個半月的宣傳期、整天馬不停蹄，兩人除了只能靠電話聯繫之外、連通話時間都有限制。
「告訴爸媽一聲，免得他們擔心。」許紹綸摸摸許皓鈞的頭吩咐，許皓鈞哭得雙眼紅腫，他輕輕點頭、淺色的短髮稍微晃動，許紹綸微笑，「我去找衣服給你穿，你先洗澡。」
許皓鈞沉默地又點頭。
趁著許皓鈞去洗澡，許紹綸很快傳了訊息給紀浩然。沒多久手機就響了，許紹綸接起來、電話那頭就傳來紀浩然明顯壓低了的聲音。
『你說了？』紀浩然躲在攝影棚堆放器材的角落低聲問，『我不能講太久。』
「嗯，我爸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皓皓現在在我們這裡。」許紹綸很快報告，聽見許紹綸這麼說，紀浩然翻了一下白眼，『那小子……』
那口吻讓許紹綸笑了起來，「皓皓很努力，你別跟他一樣孩子氣。」
『好喔，畢竟他是你最寶貝的弟弟、我懂我懂……』紀浩然酸溜溜地說，許紹綸覺得戀人這樣實在可愛到極點，「吃醋了？」
『怎麼，只准你吃我那支MV裡面小女生的醋、不准我不爽你弟？』紀浩然挑釁的口吻，許紹綸卻一點也沒有生氣，戀人就是這麼任性，才這麼可愛。
「等你忙完我們再去。」許紹綸低聲說，「我們一起。」
紀浩然沒有再說話。一小段的沉默、讓許紹綸忍不住輕輕數起紀浩然的呼吸。紀浩然的眼神有些怔愣地看向不遠處、正在到處找自己的助理，然後才做了一次深呼吸。
『嗯，我要掛電話了。』
「我愛你。」許紹綸輕聲回答，然後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微弱笑聲與顯然是親吻的聲音，聲音才切斷。
一個星期前的那天晚上，當許皓鈞衝出兩人的家之後，紀浩然坐回床上，許紹綸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床上的紀浩然已經朝他用力扔枕頭。
說。
……但是不准只有你。
小然？
許紹綸還繼得好清楚，紀浩然是用怎麼樣的眼神看著自己的。
你以為我真會要你自己一個人面對？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紀浩然的語調、顯然是準備好了要再吵一架，那模樣、讓許紹綸忍不住撲上去，緊緊抱住他、再吻個昏天暗地。
我們啊，從起初懵懂無知的愛，一直到現在。在一起的歲月長久到我真的以為自己只要有你在身邊，就再也別無所求。
原來愛是沒有止盡的。
原來，我真的可以像這樣，一天比一天更愛、更愛你。
你還記得嗎，你出道那首歌達成五十萬張銷售量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了shaun家的私人海灘。
那個夏天的晚上，在海浪翻攪著星光月色裡，你對我說的話。
指著夜空，你要我注意看，很肯定的說會有流星。
shaun問你為什麼，你說你媽媽曾經告訴過你，說星星會閃亮、都是因為人們許了願望。達成了願望，完成了使命的星星就會墜落。
你看著天空，輕聲說話的那模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那天晚上，我們真的看到了流星，那瞬間、我知道不只是我，你和shaun也都閉上了眼睛。我們都沒有開口詢問彼此許了什麼願望。
shaun手插著口袋、抬頭看著天空笑著，說又有三顆星星被我們點亮了。
你轉頭看著我，那神情讓我忍不住親你。
我們在海邊親吻，空氣裡有一絲絲、shaun的草莓棒棒糖的甜味，除了浪濤聲，還有他低低哼著的、不知名曲調的歌，那些全都吹散進了風裡、浪裡……星光裡。
你知道我許的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