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氣死我了，哪有這種歪理！」
難得出門一趟的好心情、就因為偶然路過大排長龍的名店隊伍時，碰到了仗勢欺人的插隊行為而整個被打壞，易梓言簡直要被沐襲人嚇出一身冷汗。
雖然早就知道這孩子性格有多衝動，不過像這樣二話不說就出手的行為、果然還是很容易惹到麻煩和危險。
更別說兩人所在地是夜璇、最不該發生爭端和肢體衝突的地方。自己就算了，反正沒有人知道自己是誰，但沐襲人偶爾會跟著黑木忍一起現身、也算是有辨識度。
要是被看熱鬧的人拍下來又斷章取義放到網路上，先別提黑木堂內部會有多混亂、搞不好還會順便給青龍那邊正當找麻煩的藉口，真要那樣就糟了。
「襲人，你冷靜一點，那裡真的不適合鬧事。」易梓言半推半哄地先帶著沐襲人離開人潮中心，同時暗暗傳訊息給黑木忍，要他來把沐襲人先接走，免得沐襲人餘怒未消、那麼自己不動手還真攔不住。
「莫名其妙、趕時間的人時間才是時間、沒有趕時間的人時間就是屁、就可以浪費嗎？」沐襲人說繞口令似地還在罵，「那是因為你整個天使、人太好了啦阿梓，至少也讓我打趴那兩個智障再說、幹嘛就這樣算了？被插隊的幾個女生很可憐耶！」
——天使……人太好？
易梓言忍不住歪頭，對於沐襲人用來形容自己的詞彙有點質疑。畢竟自己不到24小時前才對堂裡幹部行刑的事情現在已經人盡皆知，就連堂裡自己人都不敢對上視線……易梓言想，恐怕用惡魔之類來形容都不為過吧？
遠處傳來低沈的引擎轟隆聲。
易梓言立刻就知道是黑木忍到了，他抬頭，果然在不遠處的路口看見車燈，直到那台黑色重機轉彎、在兩人面前擋住了去路，沐襲人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忍？」
黑色全罩安全帽被黑木忍單手摘下來，180公分的身高加上全黑裝束、在蒼茫夜色裡看來分外有詭譎的威壓感，他瞪著沐襲人。
「我剛才告訴你什麼？」
那個語調和問話、讓沐襲人立刻明白自己剛才的行為被知道了。他忍不住低頭、因為不滿和委屈，聲音也很低，「……不亂跑，不找麻煩，要聽話。」
「甚至還不到兩小時。」黑木忍按耐著怒氣咬著牙說，沐襲人猛地抬頭，「可是那是因為、……」
「無論如何都不該插手，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黑木忍從把手拿下沐襲人的安全帽扔過去，沐襲人接過之後就抱在懷裡，還是倔強地低著頭、不肯看黑木忍。
「上車。」
黑木忍冷冷地說，沐襲人還站在那裡不肯動。雖然說這兩人自己也是從最開始就一路看到現在，但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得做點什麼才是，易梓言輕輕伸手、按在沐襲人背上。
「襲人，先跟堂主回去吧，外面很冷、有話回去慢慢說？」
沐襲人咬著嘴唇，稍微抬頭看易梓言，「……奸詐。」知道他是在講自己暗暗通知黑木忍過來這件事，易梓言只是微笑著抬手撥了撥沐襲人的頭髮，「我要負責讓你好好回堂主身邊，這是必要的。」
「梓言說得沒錯，別再讓我說第三次，上車。」
黑木忍雙手抱胸瞪著沐襲人，沐襲人總算願意往前。在跨坐上機車後座、確定他把安全帽戴好扣上，黑木忍這才轉身也戴上自己的，然後朝易梓言點頭。
看著沐襲人伸手環抱住黑木忍的腰際，易梓言這才朝兩人揮手，「我晚點就回去。」
直到黑木忍那台重機翻騰著巨浪般的引擎聲揚長而去，易梓言才再次把雙手插進口袋轉身。雖然的確找了點東西吃，但這麼一鬧、襲人一定會心情不好很久……
還是去找家他愛吃的麻辣火鍋店帶個湯底、再去買點材料回去，給忍決定什麼時候讓他吃吧。
易梓言很快沿路往回走，襲人剛才一開始說想吃的店、印象中應該是要往剛才那裡……
排了超過半小時的隊，談令晞總算心滿意足地拿著五彩繽紛的冰淇淋、任由向宇揚一面逆著人山人海、試圖離開人潮最洶湧的地方。這麼冷的溫度吃冰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夠慢慢品嚐，不必擔心冰一下子就融化。
甜滋滋的口味，讓談令晞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唔喔，好巧克力、也好抹茶。」
不太嗜吃甜食的向宇揚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皺眉頭，聽見向宇揚的評論、談令晞舉高了左手，要向宇揚交出手裡的冰。
向宇揚乖乖交了出去、同時也充當支架幫談令晞先把神奇口味的冰淇淋拿在手裡。談令晞把所有基本口味吃了一輪、簡直讚不絕口。
「媽啊、真不愧是招牌巧克力，好吃到不行，我覺得比獨角獸好吃太多了！抹茶也是，好好吃！」
向宇揚扶著談令晞的肩頭再次避過迎面而來的一群人，他低頭，「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吃？」
「不用啊，你覺得這種人潮我們找得到位子？」談令晞覺得向宇揚的提議簡直莫名其妙，「邊走邊吃就好，交換、我要我的彩虹棉花糖。」
向宇揚乖巧的又換回來，談令晞表示基礎口味就交給向宇揚解決、自己要好好享受手裡這三種花俏的。向宇揚於是一面緩慢地吃著冰、一面有點放空地順著人潮移動。
他一直在思考黑木忍處決馮振鴻的理由。
這兩年，因為青龍的春夏秋冬組和黑木的風花雪月組達成了近乎完美的平衡，兩邊才能夠維持這種雖然對彼此都虎視耽耽，一時之間卻也暫時找不出破綻的局面。
馮振鴻的風組勢力範圍在南區，同區還有雪組的盛旭平。
盛旭平那傢伙平時看來悠哉懶散，比較起來、算是黑木堂裡最沒有鬥爭慾望的。但就算他真如表面上看來的那樣、能夠在黑木堂徹底貫徹的『強者生存』準則裡脫穎而出，也絕對不只有那樣而已。
會有可能是盛旭平為了奪風組權動手腳、卻被孟子穎漁翁得利嗎？又或者其實雪組和花組本來就合謀？但無論如何，易梓言只直接聽命於黑木忍，黑木忍從來不會干涉他的組員們爭權奪利，所以也絕對不會因為組長在他耳邊說幾句話、就讓易梓言殺了馮振鴻。
所以其實根本沒有那麼複雜，馮振鴻的死只是單純因為黑木忍的決策、跟其他人無關？
——怎麼想都覺得怪……
直到某種騷動從遠處漣漪似地迅速擴散開來，向宇揚才總算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正要抬頭、就冷不防從側邊被猛撞得踉蹌了好幾步。
他首先本能反應地把手裡吃不到幾口、好不容易到手的冰淇淋舉高、免得被撞掉在地上，還來不及確認同樣被撞到的談令晞狀況如何，身旁兩人已經滾倒在地上扭打了起來、同時後頭又推擠著群眾衝過來三四個人，同樣混亂地正在打架。
這狀況逼得向宇揚只能先顧好自己不要被波及，他腳步有點艱難地想離開爭端中心、但偏偏這裡並非上城或者下城。
即使是在夜璇，打架這種事對未來城的居民來說也不過就是日常調劑，除了會引起旁人的叫好與圍觀之外，打得不夠精彩的話、還反被圍觀群眾教訓的事情也都時常可見。
這讓只想走開一點的向宇揚簡直舉步維艱，本來人潮就多、最熱鬧的夜市裡頭打起架來，那簡直就是一場臨時慶典。
根本沒有人在乎打架的理由，聽見騷動聲、幾乎是人人都試圖想搶到視野最好的位置來觀戰，向宇揚根本沒有機會轉身再去找談令晞，他只好死心放棄找回談令晞會合的念頭，一邊艱難地逆著興奮的人潮繼續先緩慢離開事件中心。
打群架的人越來越多，向宇揚瞥見一個似曾相識的長相、他立刻想起來就是剛才自己看見的，試圖插隊的幾個混混的其中之一。
看來是聯絡了不少同伴的樣子，向宇揚心想，這麼說來，跟他們打起來的那一方又是誰？被插隊的也找人來助陣？
算了，無論如何都不關自己的事……
就在向宇揚好不容易擠到靠近躁動人群外圍處的時候，他眼角突然瞥見顯然也是興沖沖要參戰的幾個人、手裡拿著的是長刀，一面用力要擠進鬥爭中心、一面凶神惡煞般地揮舞著手中的刀子。
搞什麼、人那麼多的地方用這種武器……
即使這種情況死人並不少見，但老實說向宇揚實在討厭看到死傷太慘重的場景。他低頭吃了一口香草口味冰淇淋，然後大大嘆了一口氣。
「該死、真的好甜……」
他邊說、邊打算至少阻止那幾個白痴，因為不會有任何一個神智清醒的正常人樂意被這類武器所傷，所以喧鬧中又夾雜了尖叫與推擠，這讓場面更是混亂了。
向宇揚才剛轉身、就被身前因為不想被揮舞的長刀波及而向後躲開的白色人影直接撞上胸口，他連忙又抬手想讓冰淇淋躲開、偏偏後頭又有人向前推擠的同時，前面撞上自己的人轉身又被前方的人群擠得腳步向前踉蹌。
向宇揚根本毫無閃躲的空間，手裡昂貴又還吃不到三分之一的冰淇淋、就這麼毫不留情、完全沒有任何餘地的整支按上了對方的雪白大衣。
他只來得及伸手用力攬住對方的腰往自己胸口抱、以免兩人在這樣的人潮中倒地，那就真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