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離拍攝時間還有半小時左右，戚仲翔最近都在忙著處理鳳翔新的開發案，現在也利用時間正在視訊開會。開會時因為清場、所以化妝車裡頭也只剩下沈亦星坐在旁邊。
開拍時間是晚上八點，結束的話……最快也要到凌晨兩三點了吧，明天早上有兩場發表會、下午有平面廣告拍攝……
沈亦星偷看戚仲翔，這樣真的好累。
他在隨身包包翻出中午利用空檔去買的烤雞沙拉，還特別用保冰袋加上冰袋裝好，很快弄好了以後，才遞到戚仲翔面前。
戚仲翔看了一眼，輕輕點頭，沈亦星就隨意叉了一塊雞胸送進他嘴裡。為了不打擾會議進行，沈亦星總看準戚仲翔專心聽報告的時候給他吃。雖然這一點食物完全不夠讓戚仲翔感到飽足，不過吃一點總也會比較有精神工作。
十分鐘後，戚仲翔結束了會議，沈亦星正好又把一塊雞胸送到他嘴邊，戚仲翔嘴裡有食物的時候是絕對不會開口說話的，直到他把嘴裡的食物吞下去之後，沈亦星才說話。
「還好嗎？這個口味好像是新出的……」
戚仲翔點點頭，便利商店的食物雖然稱不上美味、不過也不會太難吃。沈亦星也知道戚仲翔的飲食控制，既要便利快速、又要能補充營養，還要能夠控制內容和久放，沈亦星簡直是絞盡腦汁。
看戚仲翔已經空出雙手，沈亦星於是把剩下一些沙拉連同叉子遞過去，「快吃吧，吃完差不多要開始了。」戚仲翔接過、乖乖吃了兩口，才像想起什麼一樣地抬頭看沈亦星：「你沒吃？」
「等等我有時間，你先吃完。」
沈亦星的回答讓戚仲翔皺眉，「有時間，有東西吃？」
沒想到那麼迅速就被抓到自己刻意閃躲的部分，沈亦星不想騙他、卻又不想老實承認，於是選擇沉默。
「過來，吃掉。」看沈亦星沒有回答，戚仲翔就知道他根本沒有幫自己準備食物，這讓他有些氣惱、講話的口氣也有點大聲。
沈亦星搖頭，「你吃、等等我自己再去買……」
「再買？」戚仲翔挑眉，「這種地方你要去哪裡買？」拍攝場地是在碼頭邊的期間限定遊樂園，既然是拍攝工作，劇組向遊樂園租借了閉園後的休息時段，這裡根本也沒有便利商店，到哪裡去買食物？
沈亦星還是沒有回答，戚仲翔知道沈亦星工作中一向以自己為最優先，既心疼沈亦星陪著自己忙碌、又氣惱他老是習慣性地不注意自己身體，乾脆一把就將沈亦星往自己腿上扯過來。
「唔啊、……」
沈亦星踉蹌著坐在戚仲翔腿上，雖然真要說、也習慣了這種姿勢，但現在的戚仲翔妝髮造型都已經準備妥當，根本不適合像這樣抱來抱去、萬一弄亂了就還要花時間重新來過……
「坐好。」戚仲翔也當然知道沈亦星那麼僵硬的理由，他只是隨意叉起沙拉中的一瓣柑橘、就往沈亦星嘴裡塞。
沈亦星也是倔強、他轉頭避開，「我不餓，你再不吃完時間要到了。」
這舉動成功挑起戚仲翔的怒火，沈亦星看著他把叉子上的水果往嘴裡送，正想從戚仲翔身上下來、卻沒想到戚仲翔竟然伸手抓住自己的臉轉了過去。
「你、唔……」
戚仲翔叼著那片橙黃果肉、一手捏著沈亦星臉頰，一面就著口直接把水果送進沈亦星微開的嘴裡。沈亦星要是抗拒，柔軟的果肉就會被擠壓、果汁也會滴得到處都是，且不論自己的衣服、戚仲翔身上那套可不能髒。
沈亦星只好憤恨地把水果接進嘴裡，戚仲翔還順勢偷到一個親吻。達成目的之後，戚仲翔這才放開沈亦星臉頰，神情一臉悠哉。
「你不吃，我就這樣餵你。」
沈亦星當然知道戚仲翔說到就會做到，但沙拉還剩下半盒、他工作又需要大量精神體力，說來說去就是自己在買的時候真是忘了，這也算自己的疏失……
「還是不打算吃？」戚仲翔似笑非笑地朝沈亦星挑眉，他慢條斯理地用叉子挑起一顆小蕃茄、又要先往自己嘴裡放。
這次沈亦星動作迅速地伸手握住了戚仲翔的手腕、同時湊上前，準確咬下原本要送進戚仲翔嘴裡的水果。他瞪著戚仲翔、像是洩憤似地邊咬、邊用力抓過在戚仲翔手裡的沙拉盒。
戚仲翔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伸手把還坐在自己腿上的沈亦星抱緊了一些，懶懶地把臉掛在他肩膀上，沈亦星邊迅速解決盒子裡頭剩下的一些生菜和水果邊皺眉頭，「不要這樣，你衣服會亂，放我下來……」
「等等你不要看。」
「嗯？」戚仲翔莫名其妙的要求，沈亦星奇怪地轉頭看他，戚仲翔看沈亦星還有半塊雞胸肉咬在嘴裡、忍不住湊上去咬下來，順便又偷到一次親吻。
沈亦星賭氣轉頭，「一下要我吃、一下又要搶我的，你、……」
「那還你。」戚仲翔一邊說一邊又要湊上嘴、沈亦星連忙推開，「不要鬧，你剛才說什麼？」
「等等不要看。」
戚仲翔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要求，沈亦星是聽清楚了，但戚仲翔工作中自己一向都會看、那也從來都是戚仲翔對自己的要求，為什麼這次特別？
「為什麼？」
沈亦星不懂，戚仲翔剛才還心情愉悅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看著沈亦星的目光有些深沉，「我要跟那女的接吻。」
「那是工作。」沈亦星完全不認為這行為有什麼不對，而戚仲翔明知這個工作狂有可能的回答、胸口卻仍然因為這答案而悶痛起來。
所以說，這代表我在你心裡還沒有需要……被在意嗎？
戚仲翔痛恨自己有這種軟弱的念頭，偏偏卻又控制不了思緒，自我厭惡和莫名的沮喪，讓戚仲翔輕輕地將沈亦星抱下來，同時也站了起來。
沈亦星敏感地察覺戚仲翔的情緒瞬間變得有些怪異，他隨手把吃完的盒子放到一邊桌上，「少爺、……」
他想了想，很快改口，「仲翔？」
戚仲翔對著鏡子拉了拉衣服，然後才轉身朝沈亦星揮手，「我出去了。」說完、他就當先下了車。
沈亦星莫名其妙地看著戚仲翔背影，完全不懂他突然怎麼了。
拍攝現場的遊樂園整片燈火通明，沈亦星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巨大的摩天輪點亮了溫暖燈光，無人的旋轉木馬也隨著音樂燈光流轉著一圈一圈，上百位臨時演員已經在裡頭練習走位，現場人聲鼎沸、熱鬧得彷彿真是興奮雀躍等著要遊玩似地。
與戚仲翔搭檔的年輕女偶像看見戚仲翔，既興奮又緊張。畢竟戚仲翔稱得上是當前時尚界的超級巨星，不但擁有誇張的、將近十頭身的超好身材比例，那張本來就俊美無比的臉配上總是冷酷的神情，再加上身份還真的是總裁，那簡直是眾多少女們夢想中的霸總具現化。
女孩難掩緊張地向比自己高好多的戚仲翔鞠躬打招呼，「你、你好，我是尤君沛，請、請多指教。」
「嗯。」
戚仲翔淡淡地回應，這也已經稱得上是他最有禮貌的反應了。兩人一起站在導演身邊、聽導演的指導和要求。
第一幕要拍戚仲翔在人群中找女孩、而後撿到巧克力的畫面。
所有攝影機都架好、所有人員也都已經準備妥當，沈亦星一如往常地站在導演監視器附近，定定看著站在那裡等開拍的戚仲翔。
在精心設計調整的燈光裡，戚仲翔簡直完美得彷彿夢幻，就算不是戚仲翔要求、沈亦星也根本無法移開目光。他聽見不遠處正在等待的尤君沛正在跟自己助理說話的聲音。
他真的好帥、我心臟要跳出來了……
你今天要跟他拍吻戲、天啊超羨慕，他會抱妳嗎？要抱嗎？
我萬一昏倒怎麼辦？要是昏倒我會被換角嗎？……
沈亦星試著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女孩們的討論裡，他當然知道戚仲翔有多迷人多帥，從以前到現在他也都是這樣的。明明總是冷著一張臉、明明如此無禮又目中無人，可偏偏也是這種樣子、迷他的人簡直數也數不完。
——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不單是其中之一，自己還曾經成為這個男人的遊戲，沈亦星自嘲的心裡想、再因為這種念頭而忍不住自我厭惡起來。
不對，現在不是了，不是這樣的……
我原諒他了。
老實說，沈亦星不太確定所謂『原諒』應該要有的表現是什麼，戚仲翔要求自己原諒，自己原諒了……
之後呢？
那之後，已經有數不清的親吻和擁抱，沈亦星卻還是無法清楚分辨出如今的自己、對戚仲翔抱持著的究竟是什麼心情。
現在的戚仲翔，對自己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和有耐性，那絕對不是當初兩人相遇時的那種溫柔。當初自己還太小根本不懂，現在想來，那種態度根本破綻百出、虛偽得令人發笑。
沈亦星默默凝視著燈光流轉，戚仲翔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大衣和圍巾隨著他的動作飛揚，背景的摩天輪在緩緩旋轉，旋轉木馬的音樂繽紛華麗，在那樣的喧鬧光影裡，戚仲翔在鏡頭前蹲了下去，鏡頭外的工作人員立刻遞上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拿著巧克力，戚仲翔的目光猛地就撞進沈亦星視線裡。
撞得沈亦星幾乎忍不住倒退。
一下子呼吸梗在胸口，沈亦星逼著自己用力吸氣、才有辦法看著戚仲翔輕輕扯出微笑。
「Cut！」導演大聲喊，「剛才那樣很棒、再來一次，三號五號、準備好！」
聽見導演這樣說，戚仲翔簡直不耐煩到極點，他就是討厭這樣一直走、一直重複，煩死了……他煩躁地對沈亦星揮手，要他往旁邊靠一點、再往前面站近一點。
沈亦星莫名其妙地跟著他的手勢走過去，然後才發現這位置有點突兀。一般與場務不相關的工作人員，大多站在監視器後方，攝影機和攝影助手自然會站在最前面，而戚仲翔要沈亦星站的位置，則是在兩者之間。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放到沈亦星身上了，他尷尬地幾乎想把臉別開，戚仲翔卻用眼神制止了他、不准他轉開視線。
他伸手、指尖比了比沈亦星的雙眼、再對上自己的。
——看我，看著我。
沈亦星輕輕嘆息，他點頭、沒有再移開目光。
戚仲翔整整走了六趟，導演才總算讓他休息。接下來是尤君沛的部分，戚仲翔走回沈亦星身邊、第一件事就是把圍巾和大衣脫下來往沈亦星身上丟，沈亦星連忙接住。
「熱。」
雖然是冬天、但戚仲翔本來也沒那麼怕冷、再加上四周燈光攝影器材，又要擠在人群裡頭走動，戚仲翔能忍耐到現在、實在值得好好稱讚了。
他一臉不耐煩地坐在沈亦星身邊的椅子上等待，沈亦星則將手裡的衣服整齊放在自己的椅子上，然後拿著準備好的乾淨毛巾，毫不客氣地按上戚仲翔皺著眉頭的臉。
四周傳來壓抑卻仍然明顯的驚呼聲。
戚仲翔並沒有抗拒，他只是雙手抱胸、任由沈亦星手勢輕柔地替自己把額前汗水按掉，等等補妝並不是他的工作，老實說他也不用那麼輕就是了。
「少爺辛苦了。」沈亦星邊試著不弄亂太多戚仲翔的妝邊說，戚仲翔閉著眼睛：「身體也要。」
「要不要回車上？」沈亦星提議，戚仲翔搖頭，「不必，這裡就好。」
既然戚仲翔不介意，那沈亦星自然也沒有異議。他不等戚仲翔要求、便彎下腰替戚仲翔解襯衫鈕釦、坦露出他精壯結實的胸膛。
怕戚仲翔著涼，沈亦星俐落快速地替他把汗擦乾。
現場大半工作人員都在盯著兩人看。
不過當事人似乎毫不在意，戚仲翔突然伸手按沈亦星後腦、沈亦星正在替戚仲翔把襯衫扣子扣回去，感覺到戚仲翔的碰觸，便抬起頭看。
一抬臉、就幾乎撞上戚仲翔的嘴唇，嚇得沈亦星連忙向後仰。
「少爺？」還好沈亦星躲得夠快、否則兩個人大庭廣眾之下嘴唇碰在一起、實在是……
「等等不要看。」
戚仲翔再次要求，雖然知道自己這個堅持很突兀又怪異，但戚仲翔就是不想讓沈亦星看見自己和其他人親暱的樣子，就算那只是演戲也不想。
這次換沈亦星皺眉，「少爺，這個我們剛才討論過了吧。」
因為屢屢被沈亦星拒絕、戚仲翔心裡的不耐感陡然升高，但他又不願對沈亦星生氣，於是他突然站了起來、也不管上衣還敞開著、口氣相當冰冷：「去抽菸。」
抽菸？
沈亦星莫名其妙地看著戚仲翔走開，雖然不確定自己離開的這些年如何、但至少在爆炸案之前、在兩人重逢之後，他就沒有再看過戚仲翔抽菸。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就不抽了，但抽菸本來就對身體沒有好處，能不抽自然是最好的。
他身上根本沒有菸……沈亦星看著戚仲翔走開的背影，我、惹他生氣了？
那不過就是工作而已，雖然說之前戚仲翔的工作似乎的確沒有這種內容，不過既然所有工作都是這樣看著，那又為什麼獨獨這個不看？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沈亦星看著遠遠站到一邊、顯然只是對著夜色深沉的碼頭生悶氣的戚仲翔，心裡五味雜陳，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聽戚仲翔這種奇怪的要求。
不打算聽他的、嗎……沒想到自己現在居然可以有這種選擇了，沈亦星苦笑著心想，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