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默契（塚不二）
共同生活的重要守則，除了日常事務的分工合作之外，敏感的察言觀色，也是重點之一。
今天輪到自己煮飯、對方收拾，於是手塚默默地看著不二哼著不知名的歌，端著碗盤往廚房走。他推了推眼鏡，雖然把視線移往面前的夜間電視新聞，實際上卻在注意廚房水聲。
其實不二並不太常把情緒如此露骨表現出來，當然愉快的時候會看見愉快的表情，難過的時候也會，只是像這種時候，手塚總是不自覺會有些許警覺……
或者該說，是心理準備。雖然自己若是主動問，不二並不會有什麼隱瞞，不過手塚向來不會主動開口，原因很簡單，只要不二想、那他一定會主動說。
那是他很明顯的在計畫些什麼、而且想透漏給自己知道『我在計畫某件事但不跟你說』的模樣。
無妨，手塚心想，就算不二在計畫著的、是他認為不需要告訴自己的事情，那也沒什麼所謂。這並不是賭氣，而是這並不會影響或者妨礙兩人之間的相處與感情。
正因為兩人相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也才更需要單單只屬於自己、不受任何人打擾的空間。
這樣很好。
水聲停了下來，手塚看著電視，不二從廚房裡喊他：「手塚，你要喝咖啡嗎？」
「好。」手塚回答，於是沒多久，咖啡香就從廚房一路擴散到客廳來，不二端著兩杯咖啡，邊坐下、邊把一杯放在手塚面前。
「謝謝。」手塚看著不二說，戀人臉上揚起自己早已看習慣、卻怎麼也看不膩的微笑，「不客氣。」
有好一段時間，兩人只是並肩坐在一起，靜靜的看著新聞播報，直到手塚感覺肩膀被碰觸。他轉頭，不二歪頭靠著自己，從手塚的角度看不清楚不二臉上的表情。
「你月底有空嗎？」不二靠著手塚問，手塚很快的思考了一下，大學的課並不是很忙，月底應該也還算好。「要查查課表，不過應該有。」
「景吾要開萬聖節派對，問我們要不要去，我答應了。」不二看著電視廣告裡跳來跳去的角色說，手塚嗯了一聲，不二才又補上一句：「而且是扮裝派對喔。」
「我知道了。」手塚回答，這回答不知怎麼地、讓不二笑出聲音來。他抬起頭，側身往手塚腿上坐，手塚很自然的伸手摟住戀人腰際，看著不二笑得很快樂的模樣。
手塚在那瞬間很自然就把不二正在計畫著的、和他提到的扮裝派對連結在一起，會讓他這麼愉快，想必是在想要扮成什麼吧，我們兩個人的。
跡部家的豪華，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的，而跡部少爺親自主辦的派對，更是豪奢萬分。聽說雖然十月才通知要開派對，但早在兩個月前，就有全球知名的專業團隊，開始在跡部家前庭搭建場景佈置了。
因為怕施工會影響進出人員的安全，所以實施管制是必要的。雖然不是不能見面，不過和跡部見面的時間明顯變少、讓佐伯實在有點不開心。老實說他真搞不懂，也不過就是一次派對、弄得像什麼世界性選美會場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一直到和不二、手塚相約前往派對現場的當天下午，佐伯都還忍不住在跟不二抱怨。
因為是萬聖節派對的緣故，會場佈置成氣氛陰森的、西方國家墓園場景。在最裡頭有個老舊的教堂，裡頭其實是晚宴會場，而外頭古老破舊又詭異、遍佈整個空間的歪七扭八墓碑，底下其實各有玄機。
所有扮裝的賓客，都各自有個別的化妝室和專屬化妝師做造型，做完造型之後，會直接由準備好的昇降機上升至會場，從會場外看來，就彷彿從墳墓中掙扎著破土而出的死者似的。
被不二毫不留情的推到隔壁房間化妝，要說分開沒有落寞那是騙人的，但老實說手塚也很期待不二究竟會扮成什麼樣子。聽說扮裝的角色事先已經讓跡部審核（？）過，再精心挑選出他覺得適合的、刪掉重複的以後，再分配給所有化妝師，也就是直到完成裝扮之前，賓客們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要扮成什麼。
先換好了衣服，手塚迅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猜得沒錯，那麼這套相當破舊、上頭還沾著超擬真乾涸血漬的古式西裝，應該是出名音樂劇裡頭的角色吧。
女主角應該不會是不二，畢竟這部音樂劇稱得上鬼魅的角色應該也只有一個。
直到跡部的廣播通知所有賓客派對即將開始，手塚才按照化妝師的指示站到昇降機上。在機器啟動的那一刻，手塚掙扎了一下是否該很入戲的擺出猙獰扭動的舉動。
不過他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一聲轟然巨響，手塚才看清楚自己周圍的狀況，除了自己直挺挺站在那裡之外，他才發現原來每台昇降機的速度都微妙的各有不同，從旁邊的墳墓裡陸續掙扎出各種造型精美細緻又真實的鬼怪角色。手塚勉強認出一個臉色蒼白、身穿軍服甚至斷了一條手臂的鬼士兵是大石，七孔流血、右邊腦殼破裂露出大腦的鬼怪應該是立海的切原。其他角色因為燈光關係、幾乎完全認不出來。
所有賓客都因為如此逼真的場景而情不自禁的認真起來，手塚於是看見各種不同扭曲掙扎著前進的肢體，陰風慘慘和時不時播放的貓頭鷹叫聲、蝙蝠振翅聲和尖叫聲，都更讓整個派對更加陰森詭異。
主辦人跡部出現在教堂門口。
「歡迎各位參加本大爺的派對，本大爺身後是晚宴場，各位請在認出同伴之後，兩兩一組才能進入……不過機會只有一次。」聽見跡部的條件，現場的鬼怪們無不低吼抗議，跡部哼笑，「怎麼，還是說對於認出自己的戀人這麼沒自信，啊嗯？」
從鬼怪們激憤的吼叫，跡部知道大家都同意這個遊戲，「那麼，叫錯的人就必須在教堂外頭大喊『Trick or Treat』，直到戀人同意開門，才能進入會場。」
雖然喊這句話的時機和開門的用意似乎有微妙的不同，不過聽起來相當有趣。於是由跡部拿著雷射筆、毫不猶豫的投射在一個面目全非、眼珠還掉出一邊的鬼怪，驕傲的喊出「虎次郎，過來」之後，遊戲開始。
其實這個遊戲相當有難度，因為除了晚宴場之外，整個廣大的墓地只有逼真而昏黃的月光，要靠著那樣微弱的光線、從那樣的距離和高水準的特殊化妝裡認出誰是誰，真的相當不容易。
在真田找到了幸村之後，幸村點名了手塚。
手塚走向前，雖然有戴了隱形眼鏡，他還是習慣性的稍稍瞇起眼睛，他仔細瀏覽一圈之後，嘴角微微揚了起來。雷射筆的紅色光點堅定投射在會場後方、滿頭亂髮駝著背，臉上還有一堆膿瘡的女巫身上，「不二，走吧。」
「為什麼你認得出來？」不二顯得相當不服氣，沒吃幾口、就把手塚拉到外頭想問清楚，手塚眨眨眼睛，「你就是你，沒有為什麼。這該不會是你建議給跡部的遊戲吧？」
外頭還傳來不知道是誰在門口大喊 Trick or Treat的聲音，手塚沒什麼興趣知道是誰，倒是不二忍不住笑出來，「你一定以為我在想要把你打扮成什麼樣子，對吧？」
手塚老實的點了點頭，不二於是帶著那副模樣，伸手勾住手塚脖子。
「你應該是最帥氣的魅影了，手塚同學。」他笑著親吻手塚臉上、特殊化妝的潰爛疤痕部分，手塚伸手抱不二，駝背的部份雖然有些阻礙自己的擁抱，不過手塚不在意。
「好玩嗎？」手塚親吻醜陋女巫又垂又腫大的鷹鉤鼻，即使在那樣的化妝下，手塚仍然清晰看見不二那個總是令自己迷戀不已的微笑表情。
「 Trick or Treat？」不二笑著問，手塚頭於是更偏了一些，才得以親吻藏在特殊化妝下、戀人的嘴唇。
「 Trick……」手塚低喃，輕吻了一下戀人才又說完，「then Treat.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