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童宇熙將尹曉夏拽進懷裡的同時,陪著尹曉夏出來散步的看護,因為童宇熙的動作從瞌睡裡驚醒,尹曉夏手裡的長笛,因為童宇熙的猛力一抱,讓尹曉夏手一鬆,滑脫下了山谷,尹曉夏呆呆的望著掉下去的長笛。
他轉向自己認識的人,「…掉了,撿起來?」
「先生,請你把手放開好嗎?」看護卻沒有聽見尹曉夏的要求,他警戒的盯著還緊摟著尹曉夏的男人,童宇熙因為抱著尹曉夏,所以對他的要求聽的很清楚。
同時,他也有股說不上來的,怪怪的感覺。
……好像…哪裡不對?
「他剛才差點跌下去,我只是碰巧看見拉他一把,還有,他要他的長笛。」童宇熙還不太敢放開,怕萬一這個人又晃,真跌下去就慘了,他很有耐心的解釋,看護聽見童宇熙重複尹曉夏的要求,這才趕快安撫尹曉夏。
「曉夏,」女人輕輕扶著尹曉夏的肩膀,將他的重心從童宇熙的懷裡給移到自己身上,童宇熙這才放開,不過他並沒有走開,剛才那個古怪的感覺,一直讓童宇熙有點不舒服,看護很溫柔的跟尹曉夏解釋,「你的長笛掉下去了,撿不到,再買一支給你好嗎?」
再買一支……?
「所以…不是原本的那一支。」尹曉夏眨眨眼,看護點頭,「嗯,不是原本的那一支。」
「可是我想要原本的。」尹曉夏很快接口,這讓看護相當為難,不過這個回答,卻逗笑了後面的童宇熙。
「小朋友,掉到山下,就算找的到,也沒辦法再吹了喔。」
聽見童宇熙說話,尹曉夏立刻愣了一下,雖然沒有什麼燈光,卻還是讓看護和站在尹曉夏背後的童宇熙看了清楚。
「…接下來,是今天的最後一首歌,我是shaun,明天午夜十二點再見……」
聽見尹曉夏背出自己每個星期五天都會說的話,讓童宇熙著實嚇了一跳,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廣播裡頭的聲音總是有刻意的壓低了點,從來沒有人光聽聲音就能認出自己的,怎麼這個人…
尹曉夏轉過身,雖然面對著童宇熙,但眼神卻是看著別的地方,直到尹曉夏轉身,童宇熙才看清楚他的臉。
這個小男孩的臉,精緻的不像是個小男孩的。
「你…」童宇熙還來不及問話,尹曉夏已經抱著他的白色小熊,朝童宇熙很快的揮了揮手,「…晚安,shaun。」
「你怎麼會知道?」這句問安,又讓童宇熙訝異,這讓他忘了自己可以否認,直覺的就問出口,不過尹曉夏似乎不太明白童宇熙的問題,他偏了偏頭,「…shaun。」
再喊了一次童宇熙的英文名字,尹曉夏的腦子裡並不了解童宇熙的疑問。對尹曉夏而言,所有的聲音在他來說都不一樣,包括人的聲音。
一個人說話,無論有沒有刻意改變,本質的聲音是不會變的,而尹曉夏就能記得這種本質,對他來說,記聲音,就像呼吸一樣,自然又容易,而且是本能。
「對不起,先生,我們必須回去了。」看護打斷了童宇熙,他輕輕拉著尹曉夏,「曉夏,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嗯。」尹曉夏點點頭,用他習慣的姿勢抱住小熊,乖順的跟著看護走,走沒兩步,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又回過頭,童宇熙還楞在那裡,尹曉夏的眼神還是沒有看童宇熙,「…晚安,shaun。」
「…晚安。」童宇熙實在覺得這個男孩子不可思議,剛才那個女人喊他什麼?小夏是嗎?那一身白衣,在這個修長的男孩身上好顯眼,竟然有男孩子可以長的那麼可愛精緻,實在很不可思議。
還有,剛才他吹的曲子,如果自己沒聽錯的話,應該是浩然兩天前才在自己節目裡面首播的新歌吧?
真正密集打歌,應該會在下個星期才開始,那麼他又是怎麼會吹的?難道他聽一次,就可以把旋律記得?
……這有可能嗎?
不過那股古怪的感覺是什麼呢…?還有,為什麼他說話的時候也感覺怪怪的?童宇熙對於這個偶然遇見的男孩,有了相當大的好奇心。
「你說他只聽你說了一句話,就喊你shaun?」紀浩然在趕通告的空檔,接了童宇熙的電話,聽見童宇熙的描述,他直覺反應就是不可能。
「怎麼可能,你在作夢吧?」紀浩然邊講手機,邊利用時間補妝,最討厭辦什麼見鬼的新歌發表簽名會,光是笑就笑到僵,實在很麻煩…
那邊的童宇熙正在寫詞,自從昨天遇見那個「小夏」以後,他滿腦子就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滿滿的靈感,於是他草草結束了和紀浩然的電話,而後全心投入在寫詞裡。下午要去幫另一位歌手製作兩首歌,這兩首歌恐怕要磨上四五天才行…
尹曉夏呆呆的坐在床上,沒有了長笛,沒辦法吹曲子給他的玩偶們聽,這讓他相當失望,他抱著心愛的小熊,身體無意識的輕輕搖晃,腦子裡頭想著他的長笛,還有shaun。
在他緊緊抱住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聽見了。
心跳聲。
那是shaun的心跳聲,尹曉夏腦子裡頭立刻浮現了一串規律的聲音,噗通、噗通,噗通。尹曉夏輕輕的拉起小熊的手臂,按照自己腦海裡頭的心跳聲,在空氣裡輕輕敲打著。
噗通,噗通,噗通。
他是shaun。
「shaun……」尹曉夏抱起自己的小熊,在沒有任何人看見的情況下,那對很少、很少直視別人的漂亮大眼睛,直直盯著小熊的臉,「shaun,你好…我是尹曉夏…」
這句話,要是讓日光療養院的任何人聽見,一定會訝異的以為自己在作夢或者幻聽。不單單是因為自閉症的患者對自己以外的人多數沒有興趣,也因為尹曉夏本身的個性就比較害羞,所以通常是別人主動去認識他,吸引他的注意,才會讓他記得。
而現在,尹曉夏雖然不是對著真人,卻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表現出了主動想讓人認識他自己的希望。
淨白的房間,淨白的床上,穿著淨白衣服的尹曉夏,盯著他的白色小熊,很認真,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shaun,你好,我是尹曉夏…
時光流轉著要不回來的曾經,遊樂園裡木馬旋轉著歡騰的過去。流轉著星光夜色的眼睛,明白提醒了童話故事裡虛幻的愛情。別說向前走就能夠擁有全新的自己,我只是想要回最初的那個唯一…
「嘖!」童宇熙叼著菸,皺著眉頭將自己寫的詞給扔了,不行,怎麼寫都沒辦法寫出自己要的感覺,讓他相當煩躁。他起身下樓,掀開琴蓋,隨手彈了起來,舒曼的C大調幻想曲,第一樂章。
自己是什麼時候學了這首曲子的?在跳躍的音符裡,童宇熙邊彈邊想,為了學會這首曲子,自己花了多久時間不停的練習?
左手幾乎是不間斷的在琴鍵上飛舞,而右手時快時慢的主旋律,加上伴奏以後形成一種激昂而朦朧的氛圍,童宇熙腦海中浮現那抹白色纖細的人影,那對明明該是相當明亮的大眼睛,卻明顯的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晚安,shaun。
琴聲嘎然而止。
****************************************
今天晚上會貼後續。
貓貓